程嘉樹和楚云姝回來時,劉敬平靠著墻,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
“她已經(jīng)轉(zhuǎn)到ICU病房了,要繼續(xù)觀察……醫(yī)生說,她頭上的是外傷,縫了19針,萬幸沒有傷到大腦內(nèi)部……”
他們兩人僵立在地上,等著聽下文。
“她……肺部嚴(yán)重感染,情況不大樂觀……”他轉(zhuǎn)身面壁,腦袋抵著墻,壓抑著哭聲。
“我不相信——”程嘉樹沒說完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哎,程嘉樹!”楚云姝臉上掛著清淚,在他背后吃力地抬著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來。
劉敬平奔過來,和她一塊兒把程嘉樹扶到椅子上躺好。
“ICU病房旁邊有陪護(hù)房,等下咱們到那兒去吧!”劉敬平一手搭著程嘉樹的脈搏,一手按著他的人中,“他應(yīng)該是受刺激太大,加上體力透支才暈倒的……”
正說著,程嘉樹睜開了眼,雙目無神地瞪著天花板:
“不,她不會有事的,她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你特么的——”劉敬平氣得抓住他的頭發(fā),把他揪起來摁在椅背上,“再說這種胡話,看我不揍扁你……”
楚云姝拉開他:
“別這樣。嚴(yán)格來說,他也是病人,你不能這么粗暴?!?p> 深夜,程嘉樹躺在陪護(hù)房里的床上,一邊回想著與蕭靜雪共同度過的日子,一邊不住地流淚。他忽然坐起來,摸索著拿到蕭靜雪的手機(jī),一點一點地翻看她的空間。她喜歡在QQ空間發(fā)說說,但不習(xí)慣用人人。程嘉樹貪婪地吞吃著她寫下的每一個字:
“明天和嘉樹一起過‘間隔日’,真的迫不及待了呢!”
“終于考完了,想和嘉樹出去玩,但是隔壁怎么那么多破事???”
“小笙非要我和若璇陪她考二級,拉我們上賊船。嘉樹說他要專門給我寫個程序,它是一個教我編程的程序。我不知道那會是個啥,難道是‘關(guān)于程序的程序’?哈哈,我們稱‘關(guān)于小說的小說’為‘元小說’,嘉樹的這個程序呢,就叫‘元程序’吧。我沒敢跟他說,怕他笑我胡說八道。”
……
程嘉樹跳下床,劉敬平趕緊攔住他:
“你干什么去?”
“噢,想起來了,今天我沒帶……”他拍了拍腦門兒,“你帶電腦了嗎?”
“在車上,”劉敬平奇怪地盯著他,“怎么了?”
“能借我用一下嗎?”
“有什么要緊的事嗎?你應(yīng)該好好休息,不然身體吃不消……”
“求你借我用一用,”程嘉樹淚如泉涌,“我答應(yīng)過靜雪,要給她寫一個程序,教她編程,可是最近太忙了,還沒寫……我要在她醒來之前寫好,我不能叫她失望……”
“以后也可以寫啊,聽話,試著睡一覺好嗎?”劉敬平竟然開始哄他。
“不,就今晚!”他向門外跑去。
“這個不省心的家伙!”劉敬平追上他,“好好好,服了你了。”
程嘉樹發(fā)現(xiàn)他的電腦快沒電了,瘋了一樣四處找電源,最后他在走廊的墻角找到了插座,就坐在冰涼的地面,把電腦放在腿上,抬起頭來,臉上無淚:
“是不是我寫出來了,她就能醒過來?”
劉敬平長呼一口氣,冷靜地說:“是?!?p> 他緊挨著程嘉樹坐下,悄悄抹去眼角的淚珠。
“我要寫個程序,可以教她寫程序,我不在的時候,她也不用愁了……”程嘉樹一邊飛快地敲著鍵盤,一邊碎碎念。
“啥子?你是說,你打算寫個程序,能夠自己編程,還會教她編程?”劉敬平摸摸他的額頭,“等等,你在發(fā)燒……”
“你別笑話我!”程嘉樹抓狂地沖他喊,“我能做到!我答應(yīng)她的事,一定辦得到!”
“哎,不是,你真的在發(fā)燒!”劉敬平搶過電腦,要把他拉回屋內(nèi)。
程嘉樹完全不理會,舉起拳頭狠勁地砸墻。
“你寫吧!”劉敬平放棄了,把電腦塞給他,“手弄壞了可就寫不了啦?!?p> 程嘉樹果然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
“你說靜雪能醒嗎?”他無意識地輕輕問道。
“能?!?p> “如果她醒不了……”
“你特么到底寫的是什么玩意?”劉敬平跳起來指著屏幕上的代碼大罵。
程嘉樹也紅著眼睛大吼:
“你他媽到底能不能看懂?”
劉敬平撲上去捶他:
“我叫你不寫注釋!我叫你不寫注釋!”
他頹唐地滑坐在地上,涕泗橫流:
“靜雪她會好起來的,她怎么可能死,我從來沒想過她這樣的人會死……”
楚云姝站在不遠(yuǎn)處,咬著粉拳看著眼前的一幕,淚水染滿衣襟。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