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謝青山爺孫倆在百草堂吃過午飯,謝青山就要回家。
謝萱原本也想拿了藥材回家去做,哪兒知?jiǎng)⑺故|與謝萱做一方唐代孫思邈《千金翼方》中的面脂,做到半截兒,正在興頭兒上,哪里舍得放她走?
劉斯蕓就趕著謝青山左爺爺右爺爺?shù)暮?,讓謝萱留下來陪她幾天,將那面脂澡豆做出來,再派人送她回去。
謝青山笑呵呵的,怎會說個(gè)“不”字?
于是謝青山就獨(dú)自一人趕著騾車回去了,臨走前給謝萱留了六錢銀子,讓她有事花用。
正好,反正謝家現(xiàn)在人滿為患,她的床上擠了三四個(gè)人,晝夜難眠。謝萱二姐李蓮又小心思不斷,處處跟她爭,爭寵爭待遇,沒事也要尋事挑刺兒,心中正不耐煩,干脆留在百草堂躲個(gè)清凈也好。
如果順便能跟劉大夫?qū)W點(diǎn)醫(yī)術(shù),借幾本書讀就再好不過了。
謝萱畢竟不是真正的六歲女童,離開家人就惶惶不安的,她安安然然的待在百草堂,跟劉斯蕓劉斯年三人湊一塊兒做面脂澡豆。
因?yàn)槊嬷瓒剐枰玫截i胰、豬脂、豬髓、羊髓等物,他們就決定去菜市買些回來。
豬脂、羊髓含脂肪酸,能潤澤皮膚;豬胰是豬的胰臟,含有脂肪酶和蛋白酶,具有復(fù)合分解污垢的作用。
魏晉時(shí)期的“澡豆”中就含有豬胰,唐代孫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都曾記載了含有豬胰的澡豆方子。不過到了宋代,洗滌劑大軍中又增加了一員猛將,就是肥皂莢。
宋人周密《武林舊事》卷六《小經(jīng)紀(jì)》中,記載了南宋京都臨安已經(jīng)有了專門經(jīng)營“肥皂團(tuán)”的生意人。這“肥皂團(tuán)”就是將肥皂莢搗碎細(xì)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手握大小的球狀,專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稱“肥皂團(tuán)”。這就是肥皂的前身了,去污力比澡豆強(qiáng)的多。
不過因?yàn)樾≈x萱本身是干性皮膚,油脂分泌少,如果用肥皂,臉上會更加干澀緊繃。還是含有油脂的澡豆和胰子更加溫和,更加適合她。
身后跟著小廝,三人一路溜達(dá)著來到菜市,路邊各種賣吃食玩意兒的小攤販,看到三人路過,喊叫聲就格外大些。
劉斯蕓一路逛一路走,買了兩塊棗糕與謝萱兩人吃,又看到有賣栗糕的,就將棗糕丟給小廝,又去買栗糕。劉斯年喜歡吃咸口兒的東西,買了兩個(gè)椒鹽餅吃著。
一路逛著就來到肉攤前,問了幾家都說沒有豬胰,讓他們往周家肉鋪去,他家是肉鋪是菜市里最大的,相必有。
到了周家肉鋪,一問,果然有。因?yàn)樗也坏u豬肉,羊肉、雞鴨都有,甚至連牛肉都有。三人索性就在此處將胰、豬脂、豬髓、羊髓都買全了,省的跑來跑去麻煩。
雖然肉攤上油膩膩的,還帶著血跡,劉斯年和劉斯蕓兄妹倆并不以為異。他們不像那些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小姐公子,兩人家里畢竟都是世代行醫(yī)的,比這更鮮血淋漓的場面也見過不少,眼前不過平常而已。
劉斯蕓還在抱怨臨漳縣的巧果糕點(diǎn)不好吃,嘟著那胭紅的櫻桃嘴兒道:“要說糕,還是京城天香樓的裹餡兒壽字雪花糕好吃,蔣家點(diǎn)心鋪的紅白蜂糕、到口酥、糖薄脆也不錯(cuò)!”說著,劉斯蕓一臉的向往和回憶:
“楊柳閣的廣寒糕和云英糕就更好了,廣寒糕滿滿的桂花味兒,口感綿軟,入口即化;云英糕也不知他家怎么做的,入口涼爽……”
劉斯年笑她道:“你愛吃的東西都甜膩膩的,有什么吃頭兒?要我說啊,還是甜水巷的肉兜子,老槐巷劉婆婆做的桃花燒賣,最是香糯可口,一口咬下去,滿口噴香……”
謝萱就一邊笑著聽他們說,一邊看賣肉的大胡子屠夫給他們敲豬髓。
聽他們抱怨臨漳縣的吃食比不上京城,正拿著錘子敲一段豬脛骨的周屠夫不免要為世代居住的故鄉(xiāng)討回點(diǎn)兒顏面,就嘿嘿笑道:
“這位小官人,您說的京城好吃食兒咱是嘗不到了,不過咱們臨漳縣城就有一家店的高裝肉包子做的好吃,他家酒樓里的肉就是我供的。今兒早上我去后廚送肉,見他家蒸那包子,皮薄餡兒大,咬一口,滿嘴流油。您要嫌油膩,他還有黃芽韭黃肉包,用的是我這里最上等的五花肉,黃芽菜只用心兒里黃嫩嫩的那一點(diǎn)兒,韭黃是剛割的……”
“大叔,你說他家賣韭黃肉包子?”謝萱心頭一動,不動聲色的問道:“什么酒樓?。课易钕矚g吃韭黃肉包兒了!”
“萱萱,你家不是種……”劉斯蕓心直口快,正要說話,卻被劉斯年一把扯過,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劉斯蕓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閉了口,只盯著謝萱和肉販說話。
“就是銅雀街的興隆酒樓啊,雖然名氣比不上泰和樓、醉霄樓、安康閣那幾家,但是菜品是不差的,特別是他家大廚燒的的油炸燒骨、四喜肉、八寶豬肚,滿縣城里比,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家的豬肉都是買我家的哩!”周屠不失時(shí)機(jī)對自家的肉明夸暗贊。
“他家也開始有韭黃了?我聽說前段時(shí)間咱縣城里只有醉霄樓、春風(fēng)樓、泰和樓、杏花村、云來和裕興酒樓幾家有新鮮韭黃,這幾天也斷貨了哩!這興隆酒樓什么時(shí)候開始賣韭黃了?”謝萱就好奇的問。
聽謝萱對縣城里有名兒的酒樓如數(shù)家珍,連哪兒家賣什么菜色都知道,又加上劉斯蕓和劉斯年穿戴舉止不似常人,周屠不敢怠慢,就笑說道:“也就今兒才開始賣,昨兒我去送肉時(shí)還沒見哩!”
謝萱又趁著周屠敲骨取髓的時(shí)機(jī)旁敲側(cè)擊幾句,再問不出什么有價(jià)值的信息,就付了錢,讓小廝拿了東西和劉斯年兄妹倆一起離開。
剛離周家肉鋪不遠(yuǎn),劉斯蕓就再忍不住,立刻抓著謝萱一連串兒問道:“萱萱,你剛為啥打聽興隆酒樓?難道他家的韭黃不是在你家進(jìn)的貨?你是為了打聽誰搶你家生意是不是?”
“哪里就搶我家生意了,這韭黃蒜黃又不是我家能種,倘別人種出來賣給酒樓,我們能去找他們麻煩不成?!”謝萱正皺眉思索,被劉斯蕓扯著問了一串兒,不由得哭笑不得。
“那你打聽恁多,還旁敲側(cè)擊的,不想叫人家察覺你到底要問什么……”劉斯蕓雖然性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但直覺很準(zhǔn)。
劉斯年雖然沒說話,卻也一直疑惑的看著她。
無奈之下,謝萱就將自家棚子菜被盜,并且菜棚子都給人糟蹋的事說了一遍。
然后謝萱猜測道:“雖然棚子菜不是只有我家能種,但是目前跟風(fēng)種菜的應(yīng)該還沒長上來,咱縣城里想要吃韭黃蒜黃,除了我家的,恐怕還得去縣外進(jìn)貨……”
“還解釋什么?這肯定就是去你家偷菜的人賣給興隆酒樓的,咱們?nèi)フ宜麄內(nèi)?!”劉斯蕓一聽,義憤填庸,扯起謝萱的袖子就要去找興隆酒樓問話。
“你這么大剌剌的找去,人家怎么可能告訴你?咱們得裝作客人悄悄的去,不要聲張,先探查一下情況再說!”謝萱身量小,定不住身子,被劉斯蕓扯的差點(diǎn)翻倒在地。
“這么有趣的事兒,怎么能少的了我!”劉斯年玉般俊臉兒上,一雙星目亮晶晶的,充滿了好奇與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