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衙門,書房之中,高潛不停地走著,來來回回,引得高鏗很是不滿:“父親,你這是怎么了?能不能坐下來,安靜一會兒,你轉(zhuǎn)的我腦袋都暈了?!?p> 高潛不為所動,依舊在不停地走著,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緩和他心里的不安。臉上掩飾不住的擔(dān)心之色,看到兒子滿不在乎的樣子,就覺得胸中堵著一股氣:“鏗兒,你還有心思在那里坐著,王參將已經(jīng)走了一上午,直至現(xiàn)在還沒有一點消息。按照事先的約定,穩(wěn)定好李自成之后,立即回來與咱們會合,再次確認計劃,如何抓住李自成?”
“父親,你盡管將那顆心放回肚子里,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李自成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把總,小角色而已。從軍還不到五個月,能翻出什么浪花?更何況,即便是李自成想反,那他手下的那些的士兵就愿意跟他一起造反?造反可是大罪,隨時都有可能滿門抄斬?!?p> 然而,高鏗的安撫之語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在高潛看來,這簡直就是稚子的天真之言,過于想當(dāng)然了。懸著的一顆心始終放不下來,突突直跳,異常的忐忑。
這時,高鏗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問道:“對了,父親,那個王微是干什么的?弄出那么多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而且,最為有意思的是,他的名字居然和江南名妓的名字相同?!?p> 聞聽此言,高潛被嚇了一跳,連忙喝道:“我的小祖宗哎,別亂說好不好?兩個王微,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不好惹的,尤其是后者。”
然而,高鏗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敛辉谝猓骸暗?,有什么好顧忌的?有大伯父在宮中,侍奉皇上,誰敢不開眼得罪咱們?!”
“鏗兒,我跟你說,你說的那個名妓王微,她可是副總兵茅元儀的愛妾。而茅元儀何許人也?不僅是身居副總兵,鎮(zhèn)守遼東灣的覺華島,還深受皇上的老師孫承宗倚重,是咱們?nèi)堑闷鸬膯幔俊?p> “而且,前一個王微也非常的不簡單,來頭更甚。此次之所以來到陜甘地區(qū),巡視災(zāi)情,抗旱救災(zāi),就是受到文淵閣大學(xué)士、內(nèi)閣次輔徐光啟的指派。”
“還有,王微身邊跟著的兩個人,那個宋應(yīng)星倒還罷了,只不是一個舉人,精通機械,善于農(nóng)業(yè),配合王大人抗旱。可是,另一個的來頭也不小,正是徐光啟的侄兒徐正明。”
這一刻,高鏗再也笑不出來了,神色僵硬,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喃喃道:“究竟是什么情況?不就是說了那么一句,居然牽出了這么多的大人物。這些大人物來頭都不小,偏偏就出現(xiàn)在了榆中縣,還真惹不起?!?p> 看到兒子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知道兒子不會招惹那些人,高潛心里就是一松,長舒一口氣,但還是再次交代:“鏗兒,我可跟你說,你大伯父可是特意交代過。如有可能,盡可能的與王徐二人叫好。即便談不來,也不能交惡,盡可能的給予這些人方便?!?p> “嗯嗯,父親,我知道了。”高鏗連連點頭,即便他再傻,也知道王微一行人輕易不可得罪。否則,他父親的升遷之路就等于徹底毀了。
想通了這一點,高鏗反而露出疑惑之色,不解的問道:“父親,不對啊,既然這些人來頭甚大,身份這么尊貴,怎么會來到這陜甘這等環(huán)境惡劣之地?!?p>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啊~?借著家里的一點權(quán)勢,不是欺負別人,就是貪圖享樂,一點正經(jīng)事兒不干。”高潛有些無語的看了看兒子,翻了翻白眼,語氣一頓,但還是解釋其中的緣由。
“我跟你講,這三人都是極為精通機械之術(shù),對于農(nóng)業(yè)有一定的研究。之所以來到陜甘這樣的環(huán)境惡劣之地,一是為了抗旱救災(zāi),體察民情,其二就是解決陜甘地區(qū)的農(nóng)業(yè),擺脫傳統(tǒng)的以養(yǎng)馬為生?!?p> 高鏗恍然,又是擔(dān)心起來:“父親,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到處都有造反的農(nóng)民和軍隊。王微與徐正明就帶了那么一點人,會不會有一些不安全?如果遇到到亂賊匪寇,可就非常不好了。”
聞聽此言,高潛心里沒來由的就是一突,一顆心再次懸了起來,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掩耳盜鈴的自語道:“不會吧~?”
說出這句話之后,連高潛自己都不相信。如果是放在幾個月之前,亂賊還只是流傳在陜西、山西與河南一帶。可是,亂賊現(xiàn)在的聲勢越來越大,開始逼近甘肅,一些甘肅境內(nèi)的州府已經(jīng)不太平。
比如,階州的周大旺剛剛起兵造反,平叛還沒有多久。
一念及此,高潛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李自成。兩者的情況何其相似?同是朝廷的軍隊,一樣被上司扣押糧餉,怎么可能不會起兵造反?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高潛的心里越發(fā)不安,尤其是最初之時,心里的那股莫名躁動之意,此時更加的強烈。這一切都好像一種征兆,預(yù)示著將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高潛不敢賭,不能只寄希望于王國的計劃成功。因為他知道,一旦李自成起兵造反,輕易就能拿下榆中城,而自己父子兩人必死無疑。
所以,高潛不敢再待在書房里,邊向外走去邊說道:“鏗兒,立即召集你的那幫狐朋狗友,打聽南大營的情況。為父現(xiàn)在就去安排一下,讓北門的兵卒嚴(yán)守城門嗎,以防可疑人員混入城中。同時,為父還要去南大營一下,和那里的把總說一下。”
“父親,你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說到了李自成?一個小小的把總而已,事情有這么嚴(yán)重嗎?”高鏗眉頭深鎖,雖然很不贊同父親的建議,但還是站了起來,緊隨其后,準(zhǔn)備照做。
聽到兒子的置疑之聲,看到兒子雖然那樣說,還是照做了,高潛還是有一些老懷安慰,自己這個兒子還沒有那么蠢笨,剛想要回應(yīng)之時,卻被一個戲謔之言打斷了。
“呵呵...高公子說的不錯,李自成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把總,用得著縣太爺如此重視嗎?”
高家父子的步伐戛然而止,生生的停在那里。他們太熟悉這個聲音了,一臉的難以相信之色,看向門口之處,只見一個大漢走了進來,二人的臉色刷的變得慘白,身體就是一顫。
不是李自成,還是何人?
不僅如此,李自成笑吟吟地走進來之時,后面還緊跟著王國,耷拉著腦袋,一副無精打采、絕望的樣子。還有幾名兵卒,個個手持武器,威風(fēng)凜凜,鎧甲與武器上還沾染著鮮血,淡淡的血腥味兒在彌漫。
剎那間,高家父子二人就全明白了,李自成真的起兵造反了,并且來了一個先聲奪人,不僅抓住了參將王國,還控制了榆中城,南大營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
高潛與高鏗絕望了,知道自己今天再無活的可能。自己兩人一手導(dǎo)演了這一幕,逼反了李自成,毀了對方的仕途,怎么可能放過自己?
想通了這一點,高家父子二人反而平靜了下來,沒有求饒,沒有搖尾乞憐,內(nèi)心異常的平和放松。如此表現(xiàn),引得李自成高看一眼:“呵呵,你們父子二人還真是一個人物,面臨現(xiàn)在這個困境,居然還能如此鎮(zhèn)定,讓人不得不佩服?!?p> “不過,那又怎樣?俗話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既然你們先動手了,想要弄死我李自成,我也不能沒有一點表示,是不是?來人,將他們父子二人給我綁了,捆起來,先別弄死了,我還有用處呢~!”
隨即,上來兩個人,將高家父子二人五花大綁起來,生拉硬拽,拖向監(jiān)獄,關(guān)押起來。
此時,李自成悠然自得緩緩而行,坐在書房之中的上座,面帶幾分笑意,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的王將軍,待會兒,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接手南大營的兵權(quán),我就會兌現(xiàn)我的承諾。”
“好的,你讓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全力配合。”王國無力的回應(yīng)著,心里生不出絲毫的抵抗之意,也明白,自己早晚都會死。為了家人,還必須的好好表現(xiàn)。
李自成滿意的點頭,隨即轉(zhuǎn)頭看向一名兵卒,朗聲吩咐道:“好了,將王參將帶下去吧。找一個好一點的房間,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是,把總!”那名兵卒答應(yīng)一聲,就向王國走去,后者更是識趣地邁步而行,跟著兵卒離開書房。
此時,李自成轉(zhuǎn)悠著腦袋,打量著書房的一切,精致而古色古香的裝修風(fēng)格,給人以典雅之感,濃濃的書卷氣息。
然而,李自成卻是一皺眉,對這些都是視而不見,沒有任何的興趣,隨即站了起來,徑直向門口走去,還說道:“派個人到大門通知一下,一會兒之后,如果看到李過、田見秀、劉芳亮、袁宗第以及吳汝義他們回來,通知他們到大廳里去,開一個碰頭會,我在客廳里等他們?!?p> “是,把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