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芝男的車開的快，路上卻也想了許多事，她擔(dān)心周澤的身體，畢竟他是瞳瞳的爸爸，但她獨自深夜來見自己曾經(jīng)深愛的男人，無論過程與否，這個決定都是不正確的。

　　芝男內(nèi)心掙扎，車子便到了樓下，下了車，估摸了一下何彥家的樓層，里面昏黃的燈亮著，好像在呼喚芝男，來吧，進來吧。芝男敲了敲門，換上很輕松的笑容，手將落，門便開。抬眼望去，周澤那張臉，便落入芝男眼里。這么近的距離，這么多年，只有在夢里吧。周澤沒有什么變化，只是緖了胡子，短短的胡茬倒顯的像是另一個人，添了一些，一些味道。芝男看著他，忽然覺得千言萬語，那么多年積攢的恨，辛苦，不易，生活中多少次，換煤氣，修水管，自己生病也是一個人孤單單的去，覺得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自己，多少次瞳瞳生病也是自己一個人抱著他半夜去攔車，中間還扭了腳，磕破了腿，護著瞳瞳倒讓自己整個膝蓋上磕掉了一大塊皮，攔車攔不到，瞳瞳又發(fā)著燒，芝男現(xiàn)在眼前還能浮現(xiàn)當(dāng)時窘迫的樣子，整個人披頭撒發(fā)，眼淚落了滿臉，瞳瞳小臉通紅，芝男裹著他，攔不到車心急火燎，只好抱著一步步瘸著腿往前走，冷風(fēng)吹過來，吹到芝男心底里。

　　當(dāng)時芝男心想，周澤啊，這都是愛你的結(jié)果，苦了自己，苦了瞳瞳，如果沒有遇見你，沒有發(fā)生那些事情，沒有心軟，不然這個時候，芝男一定已經(jīng)有了一個相對美滿的家庭，有人疼愛，呵護，陪伴。

　　芝男是矛盾的，她恨他，更恨自己，如果當(dāng)初自己斷然離開，不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又何至于此。很多時候，能傷害你的人，機會都是自己給的。

　　周澤見到芝男，好看的眼睛全是芝男的倒影，芝男想說些什么，周澤一把將她拉進門去，靠在門上，下一秒，便吻了上來。芝男一直到周澤的舌頭探進來才恍然大悟般反應(yīng)過來，慌亂中急著去推周澤，奈何力量懸殊，推不開，卻知道這樣并不是自己喜歡的，不忍傷了周澤，情急之下只好大顆大顆落淚，眼淚掉進兩人的嘴巴里，很苦。

　　周澤停了下來，停下索取的動作，嘴唇從芝男唇邊落在脖頸上，胳膊緊緊環(huán)著芝男，力氣用的大，有些發(fā)抖，輕輕在芝男耳邊道“對不起?！睅撞豢陕劦膰@氣讓芝男心揪成一團，下意識想去回應(yīng)著抱他，但是，楊煥在等她。

　　芝男站著沒有動，任由周澤抱著，周澤身上還是很好聞，酒味并沒有掩蓋住，壓在周澤懷里，最深處的味道。芝男不知道這是什么味道，好像周澤與生俱來，很多次問他，他說自己并聞不到，好似只有芝男專屬，無論怎么說，這個味道讓當(dāng)時的芝男有一絲心安，現(xiàn)在聞起來，好似從前一般。芝男問他“你的身體……還難受么？我送你去醫(yī)院吧？”周澤用力抱著芝男，“你回來了，一切都好了?！敝軡烧娴氖亲兞耍挾嗔?，說的話也更加生活了，有了煙火氣，好像天神落入凡間重新投了胎。

　　芝男未回應(yīng)，她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回來了，為什么回來尚未真正明白，也就不敢再去想，到時候為什么還要走。周澤不需要芝男回應(yīng)，繼續(xù)道“這些年你去了哪里？受了哪些委屈？我虧欠你的，我來補償好不好？”芝男心里一陣酸楚，她此刻才覺得她并不了解自己，她原以為恨他入骨，就算不是恨他一生寂寥也絕不想他幸福，如今周澤三言兩語心底竟生出無限溫柔，原來所有的恨，皆是得不到，因為當(dāng)初沒有在一起，所以全是恨意。倘若沒有分開，即便相殺，也伴著相愛，因為能夠觸摸他，能夠見到他，生氣了，受傷了，他最不濟也在身邊陪伴。

　　芝男覺得一生毀了都不可惜，天性心軟，隨波逐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便是最愚蠢。

　　她不能，她現(xiàn)在不是只有自己了，她還有瞳瞳，還有楊煥，瞳瞳現(xiàn)在熟悉了楊煥，已然是他的爸爸，當(dāng)初那些艱難的歲月，倘若不是楊煥，自己還會有機會這樣輕松站在始作俑者面前聽他傾訴衷腸么？芝男開始把一切都想的暗黑，她一定不能夠再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