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定計

　　燭火時暗時明，寬街窄巷的一處兩進(jìn)宅邸，王管家在屋中走來走去，一會兒憤恨不平，一會兒又露出驚恐之色。

　　哐當(dāng)，房門被踢開，夜風(fēng)卷進(jìn)來，王管家不禁打了個寒顫，怕慕婳突然出現(xiàn)。

　　一道肥胖的影子閃身進(jìn)來，婦人有三十多歲，白胖的臉龐，雙下顎，眼睛很小，鉤子眉上揚，略顯刻?。骸拔艺f當(dāng)家的，你也太沒用了，幾句話就被慕婳那個小賤人趕出靜園？”

　　“……你別小賤人，小賤人的叫喚，仔細(xì)被慕小姐聽到！”

　　王管事費力推開堵著房門的婦人，小心翼翼向外看一眼，關(guān)嚴(yán)實房門，壓低聲音道：“我令你準(zhǔn)備的銀子，你可準(zhǔn)備妥當(dāng)？”

　　婦人雙眉幾乎倒豎起來，伸出厚重的巴掌，一巴掌拍在王管家消瘦的肩膀，王管家身體立刻矮了半截。

　　“老娘自從跟了你，才享半年的清福，好不容易你拿回了一些銀子，憑小賤人一句話就想從老娘手中摳錢？門都沒有！”

　　“咱們有夫人做主，不必怕小賤人！別說是她，當(dāng)初她老子娘一樣得管老娘叫姐姐！不是夫人抬舉，小賤人還想做永安侯小姐？憑她那副妖嬈的樣兒，一看就是個下賤秧子！”

　　“我說了別那么稱呼慕小姐！”

　　被慕婳趕出靜園的王仁王管家還記得失禁般的恐懼，慕婳明顯有真功夫，亦不好糊弄。

　　以前慕婳不會看賬本，王管家說什么，她就聽什么。

　　平時王管家多說幾句勛貴小姐該如何如何，慕婳沒有不依的，生怕做得不好，惹永安侯夫人不悅。

　　在宛城，王管家沒少仗著侯府和慕婳做些欺行霸市的勾當(dāng)，自然得了不少的好處。

　　慕婳縱奴行兇的惡名，倒也不冤枉。

　　今日慕婳令他去向鄉(xiāng)鄰道歉，王仁便想從婆娘手中拿些銀子出來，償還鄉(xiāng)鄰。

　　“看你那沒出息的熊樣，真真是丟盡老娘的臉?！眿D人冷冷一笑，“我就不信小賤人能翻出天去？一個苦寒之地長大的野丫頭，比咱們家杏姐兒都不如，夫人對她是真好，還是面子情分，旁人不知深淺，你還看不出？”

　　王仁眼睛一亮，畢竟永安侯才是他大靠山。

　　慕婳再厲害還能斗得過永安侯夫人？

　　強得過侯府一眾護院高手？

　　他家婆娘一直不離永安侯夫人左右，當(dāng)年在永安侯一家落難發(fā)配時，她縱然沒有跟了去也給夫人準(zhǔn)備不少的干糧和散碎銀子，并幫襯夫人藏了不少的祖?zhèn)髦铩?p>　　永安侯恢復(fù)爵位，他們一家立刻找上門去歸還祖?zhèn)魑锛?，重新做永安侯府的奴才?p>　　永安侯夫人看在昔日情分上，對他們一家頗為優(yōu)待，他才有機會做靜園的管家，就近監(jiān)視并誘導(dǎo)慕婳。

　　胖婦人不屑般的哼道：“巴巴想做永安侯府小姐，連親娘老子都不管不顧了，老天爺怎就沒劈死這個不孝順女？！也就是夫人仁慈，看在三小姐份上，才留下她?！?p>　　說到三小姐，胖婦人臉上好似綻開一朵花兒，縱然三小姐不在眼前，聽不到她的奉承，仍然諂媚巴結(jié)：

　　“咱們?nèi)〗悴沤姓嬲拿T貴女，端莊賢淑，聰慧明禮，縱然落在商賈之家，改不了她渾身的氣度，高貴的血統(tǒng)！慕婳還想攀比三小姐？”

　　“她連三小姐一個指頭都比不上！”

　　“當(dāng)日她做下的丑事，滿京城誰不知她是個恩將仇報，忘恩負(fù)義，不忠不孝的賤人！”

　　胖婦人嘴唇一張一合，極力貶低鄙視慕婳，“她在宛城一身的惡名，在京城……哼哼，那就是茅坑的石頭，臭不可聞。”

　　“夫人不讓她回京，也是為她好，否則一人一口涂抹星子都能淹死她！”

　　永安侯夫人念舊，身邊離不開她們這些舊人侍奉。

　　胖婦人在侯府也是管事嬤嬤一樣的人，自然更愿意留在鐘鳴鼎食的侯府，她把親生女兒杏姐兒送到三小姐跟前，便是看好交游廣闊且才名彰顯整個京城的三小姐的前途。

　　永安侯府能同第一權(quán)貴英國公交好，其中少不了三小姐的原因。

　　據(jù)說英國公世子極是傾慕三小姐。

　　一旦三小姐嫁進(jìn)英國公府，她家杏姐兒就是國公府的人了。

　　胖婦人從心里瞧不起慕婳，更不清楚慕婳根本是換了一個人，還當(dāng)慕婳是個巴結(jié)永安侯府，著急回京的蠢丫頭！

　　王管家不愿意向平民百姓道歉，自覺自己是侯府的人，比平民高出一等，往外掏銀子他也肉疼。

　　何況萬一被永安侯夫人知曉他畏懼慕婳，夫人許諾兒子的前程怕是就沒了，他兒子可是教書先生都贊過的讀書種子。

　　他這輩子做侯府奴才，卻指望兒子借永安侯的勢謀個官身。

　　這在侯府是有先例的。

　　慕婳的威脅令他心有余悸，兩枚沒入地面和柱子的簪子太令人恐懼，“要不我們連夜回京？把宛城的事情稟告夫人……”

　　一巴掌再次拍在王管家的肩上，胖婦人涂抹鮮紅口脂的嘴巴唾沫橫飛：

　　“蠢貨！老娘白跟你講了半天兒，我告訴你，如今可是咱家姐兒和哥兒的關(guān)鍵時刻，你灰溜溜跑回京城，豈不讓夫人坐蠟？壞了夫人的全盤計劃？你自己不頂用，可別連累了兩個孩子！”

　　王管家強忍肩膀的劇痛，扶著胖婦人坐下，殷勤備至端上茶點，求助般詢問：“你有好主意？”

　　胖婦人得意洋洋撇嘴，“指望你？我和兒女都得喝西北風(fēng)去，你且附耳過來，咱們啊，如何也得讓小賤人得不了好，還不能牽連到夫人身上！做夫人的奴才就不能讓主子為難，如此才能在主子面前有臉面，在永安侯府站住腳跟?！?p>　　“媳婦英明，媳婦英明?！?p>　　王管家連連點頭，討好般在胖婦人的肥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可想死我了。”

　　胖婦人一把攬住王管家，空曠久了的身子火熱，同丈夫翻滾親熱起來。

　　日上三竿，慕婳躺在床上懶洋洋望著孔雀藍(lán)幔帳，睡到自然醒，不必早起練武，幸福般瞇著眼眸：“還是做女孩子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