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中一粒星星都看不到,唯獨那月光穿透山林照在這下山的石徑之上。
赫連刃手中的長劍幽冥已經(jīng)制止不住幽幽地自吟了起來,站在他對面的灰衣蒙面人一雙陰蟄的眼含笑看著他,似乎他已然是板上的死魚任人宰割了。
突地,簌簌三聲箭響,牧小涼毫無預(yù)兆地在赫連刃與那灰衣蒙面人對峙的時候發(fā)動了手中的金箭!他牧小涼本就已經(jīng)是江湖唾棄的一條喪家之犬了,從被趕出門的那一刻起,什么江湖什么道義,他已全然不顧了!從他失去一切的那一刻起,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讓曾經(jīng)那些恥笑過他的人拜倒在他腳下俯首稱臣!什么白若水,假裝正義假裝兄弟之情放了他一條生路,那是因為白若水知道他的弱點!知道他牧小涼失去了尊嚴活在這個世界上比死了都痛苦!他這是在用另一種方法懲罰他的背叛!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他牧小涼不怕!他牧小涼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牧小涼快速地上箭,金色的尾羽在月色下閃耀著冷冽的光芒。
三支小箭從赫連刃的背后快如閃電般地急射而來!
赫連刃雙眼仍然冷冷地盯著那灰衣蒙面人,可是手中的幽冥劍已經(jīng)揮出將那三支小箭格擋而出!箭與劍之間的火花在赫連刃的背后閃耀開來,一瞬間閃耀了面對著的灰衣人的眼,陰蟄,而殺意滿布。
虎口再次被震得生疼,赫連刃不是不明白,如果只是牧小涼一個人的話他完全可以應(yīng)付,然而如果加上對面這個完全不知道武功高低的灰衣蒙面人的話他根本就無法招架!原本只是想要就此引出灰衣組織的人好探出一絲線索,然而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灰衣組織居然就為了一封子虛烏有的信件便派出了兩大高手!今晚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現(xiàn)在只求能夠自保,并且弄清楚對面這個會議蒙面人的底細。
長劍橫掃,赫連刃無法再忽視背后的牧小涼。牧小涼的金羽箭只適合遠攻,然而只要敵人攻入了近側(cè)便無法再用利用羽箭了。赫連刃很清楚這一點,然而,牧小涼更加清楚這一點,當(dāng)赫連刃放棄面對著的灰衣人轉(zhuǎn)而正對著牧小涼采取快疾的攻勢之時,牧小涼拉長金弓對準赫連刃,雖然赫連刃的劍很快,然而他的輕功決定了他整個人的速度無法達到最快,所以牧小涼趁赫連刃還未到自己身邊之際接連后退并且連發(fā)六支金羽細箭!牧小涼的金羽細箭在江湖明器榜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主兒,由那金羽細弓發(fā)出的隨意一支小箭就可以連穿九個人的胸膛!當(dāng)初牧小涼的出師師兄“金弓獨眼”加入了鳳陽六怪,在鳳陽一帶也算小有名頭,雖然后來被毒仙谷二谷主姬玉寒所殺,可是他的“弓力”根本就比不上牧小涼!牧小涼的金羽細箭快如閃電勢如奔雷。
六支細箭如同黑夜中的金色小蛇一半急速地噬咬而來,然而,赫連刃卻也抬劍突擋掃過三支細箭,一個后翻躲過了最為險急的兩支,而剩下最后的一支卻直直地向著赫連刃的右腿膝蓋射去!
那灰衣蒙面人冷眼地看著赫連刃在牧小涼的細箭中躲閃,似乎并沒有打算出手。
眼看那細箭要噬進膝蓋了,赫連刃雙眼半瞇,冷冽的眸子中蹦出濃烈的寒光!只見他原本緊緊握在左手中的長劍幽冥就如同隔空瞬移了一般,突地出現(xiàn)在了他的右手!長劍瞬時緊緊地貼著膝蓋阻擋住了那細小而威力無比的金羽細箭!
翻身而起,赫連刃右手握劍站在微亮的月光下,長劍幽冥將那柔和的月光反射出冷冽的寒氣。涼風(fēng)拂過他的身體,發(fā)絲伴著襟帶微微地上揚,整個人透出一股比那長劍幽冥更加寒冷的殺氣。
“你,終于用右手了?!?p> 久未言語的那灰衣蒙面人淡淡地開口,眼中似有激揚的光芒。
赫連刃的右手牢牢地拿著那幽冥長劍,左手因著連接了三支金羽細箭而虎口微麻,可是眼中卻寒光益盛,死死地盯著牧小涼!
那眼神!
牧小涼渾身一個激靈!那眼神就如同地獄的修羅一般,噬心噬魂!
然而,就在牧小涼以為赫連刃將要對自己發(fā)動攻勢的時候,赫連刃卻突然面對著自己向后突襲而去,他的目標是那灰衣蒙面人??!
灰衣蒙面人見赫連刃背對著自己攻了過來,提起一口真氣不退反迎!電光火石之間,牧小涼竟然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兩人的動作,兩人便已經(jīng)錯身而過!
“二十八招,你我又到了另一個境界?!蹦腔乙氯藲庀⒂行┰S的紊亂,但是這句話都還沒有說完之時便已經(jīng)感覺他調(diào)理好了自己的呼吸,回到了剛剛還沒有動手時的狀態(tài)。
赫連刃的眼神倏地爆發(fā)出了熾熱的火焰,寒冰一般的聲音如同死亡之谷中回蕩不息的風(fēng)鳴一般涼涼地傳來,“果然是你,‘流水’倪壑!”
只見那灰衣蒙面人扯下了臉上的灰色蒙面巾,剛毅如刻的臉上有三條縱橫交錯的疤痕橫貫了左右臉頰,狹長的眼眸閃現(xiàn)出如同饑餓之狼的神色。
“承蒙‘隱捕’赫連大俠居然還記得在下,倪壑真是感激不盡!”話未說完,那倪壑竟然出其不意地扭身向著赫連刃反手攻去!其攻勢毫不弱于赫連刃剛才的那一刺!
赫連刃雖然早早便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dāng)他看見了這一張臉的時候卻仍然心跳加速,呼吸有些不穩(wěn),險險地躲過了倪壑的那一劍,可是那倪壑的劍似是長了眼睛似的,雖然赫連刃已經(jīng)躲過了,可是那劍尖卻突地彎了一個弧度,好在赫連刃及時發(fā)現(xiàn),連忙向旁避去,可是左肩的衫子卻仍然被那劍氣破了一個大口子,還好沒有傷及身體。
“你,真的沒死!”赫連刃冷冷地道,心中回想起了當(dāng)年的一切,“在那大漠之中你竟然能夠生存下來!”
倪壑淺淺一笑,說實話,如果不是臉上那三道疤痕,他這張臉恐怕也算是十分俊美的,但是就因為那三道疤痕,他只是淡淡地笑著,卻給人一種陰冷的寒意。
“如你所說,那是大漠??墒悄悴灰不钕聛砹嗣矗磕敲次一钕聛砹擞钟惺裁雌婀值??!”
赫連刃耳朵一陣轟鳴,當(dāng)年,當(dāng)年竟然沒有殺死他!但是當(dāng)時他的動脈已經(jīng)被割斷了,在大漠之中是只有血盡而亡的下場!為何,為何現(xiàn)在他竟然還會站在這個地方?!
牧小涼也是渾身一個激靈,在灰衣組織中,沒有人愿意去打聽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或者過往,因為每一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要別人知道的曾經(jīng),你要追根究底地去查問,那么你無意就是為自己掘了一個墳?zāi)埂K运仓皇侵阑乙陆M織中有倪壑這么一號人物,并且“上頭”這次派了他來協(xié)助倪壑??墒蔷箾]有想到這倪壑居然和赫連刃之間有過那么一段過往。并且,牧小涼眼神一變,他也是曾經(jīng)聽說過“隱捕”赫連刃在大漠中追殺滅了龍門沈家的兇手,而且在那次戰(zhàn)役之中傷了右手和雙腿筋骨,導(dǎo)致了他輕功大不如前??墒且踩f萬沒有想到赫連刃追殺的對象竟然就是倪壑!而且倪壑居然在赫連刃的手里活了下來!在江湖中,誰人都知曉一個事實,那就是在“隱捕”赫連刃的手上逃跑了的犯人數(shù)目至今仍然是零!
冷冷的一聲笑如同從地獄中傳來一般,“當(dāng)年你沒有能夠殺死我,今日我便再給你一個機會如何?”
赫連刃的手緊了緊長劍,冷冷地問道:“你們灰衣組織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甕中之鱉,何必再做垂死的掙扎?!”
“甕中之鱉?”倪壑冷笑著,道:“還不知道究竟誰才是甕中之鱉呢!”
月下那陰蟄的眼冷光一閃,嗜血的陰冷氣息將山路上的三人所包圍籠罩……
纖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把玩著一方雪白的布帛,參差不齊的斷口處可以隱約看出這是從一件雪白的長衫袖口處扯下的。那布帛上繡著繁復(fù)而精美的藤紋,奇異而瑰麗。
青衣的男子似是陷入了某些回憶,涼薄的唇勾起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弧度。
身后,一身紫袍的鄭芷湘恭敬地立著,絲毫不敢打擾隳夜的沉思。然而,隳夜卻冷不丁地道:“已經(jīng)確認了?”
“回稟谷主,已經(jīng)確認是隳良無疑?!编嵻葡嫦肓讼?,而后道:“需要去將他的尸身帶回么?”
“不忙。”隳夜背對著鄭芷湘,自然而然地將那布帛放入了懷中,轉(zhuǎn)過身來走向那騰龍紋大椅,氣定神閑地坐下后沒有任何感情地道:“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那便要發(fā)揮他這平庸的一生最后的一點價值。相信無名樓那邊也已經(jīng)有了動作,密切地注意著他們的動向?!?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