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賢樓內(nèi),甘莒淡淡地品著一品毛峰,細細的白色絨毛將茶尖兒淡淡地裹了一層,撲鼻而來的郁香縈繞房梁,唇齒間皆是那青山綠水的味兒。蝶骨夫人一雙素手親自為甘莒斟著茶,盈盈笑道:“這毛峰是可以說是仙覓城內(nèi)最好的茶了,一般只有貴客來了我才將它拿出來的!”
甘莒微微一笑,道:“在下還真是受寵若驚,只是不知道蝶骨夫人為何對在下這般殷勤?!备受祛D了頓,繼續(xù)說道:“如果在下記得沒錯,我們應(yīng)該也只不過見過一次面而已。”
蝶骨夫人看著甘莒的臉,道:“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只是將你當成了一個故人罷了?!?p> “那我豈不是傀儡?”甘莒調(diào)侃道:“被夫人你當成了另外一個人來示好?!?p> 蝶骨夫人溫婉地掩嘴一笑,甘莒驚覺其實蝶骨夫人未必都如外人所傳言那般嗜血。至少這兩次看來她都非常溫柔內(nèi)斂。
“你這是要在仙覓住幾天?”蝶骨夫人突然問道。
“恩,不太清楚,反正膩了就走?!备受烀摽诘?。
“那這幾天你可否到我府上做客?”蝶骨夫人邀請道:“我那青云閣很久都沒有客人來了。總是覺得冷冷清清的,你來也能夠讓我那地方多點人的氣味?!?p> 甘莒沒想到蝶骨夫人突然邀約,愣了一愣,片刻之后卻也微笑道:“那正好啊,我就可以不用再付客棧的房費了!不過我得先回忘憂客棧拿點行李?!?p> 蝶骨夫人寵溺地看著甘莒,微笑著又為他將茶斟到了七分滿。
……
兩個下人將大門合力推開,發(fā)出沉重的吱嘎聲。蝶骨夫人領(lǐng)著甘莒走了進去。
青云閣內(nèi)極盡奢華,假山池沼一路延伸到大廳,兩人從大門直接通過搭在池上的小廊橋來到了廳內(nèi)。說是池子似乎小看了一點它,看起來那樓宇飛檐似乎就是直接建在湖面上的。廊檐上飛紗流蘇,每隔百步均有一個獸型香爐,但甘莒發(fā)現(xiàn)無論那獸是何獸,在香爐的頂端都有一個斷翅蝶的標記。
大廳內(nèi)更是極致奢華,每一個檀香木雕花椅上均鋪著淡紫色錦墊,柔軟而舒適。每一張茶幾上也鋪上了粉色的布幔。一條長長的淡紫色地毯從大廳的門口一直鋪到了大廳正中央的兩張水沉木鏤花椅前。鏤花椅上墊著的是以蘇繡手法刺上的斷翅蝶紋案,連茶幾上擱放著的茶杯都是乳色胚低粉紫色蝶紋。甘莒淡淡地看了一眼,那都是幾百年前的古法燒瓷,瓷色瑩潤飽滿,蝶紋生動若飛,不禁暗暗咋舌,這要是隨便拿一個出去賣了都夠自己吃一個多月了!
蝶骨夫人微笑著領(lǐng)著甘莒來到客人住的卿華苑,苑內(nèi)仍然有一泓人工清泉從西向東流動著,清泉上還有假山小橋,一突泉眼在假山的正中間緩緩地往外冒著清冽的泉水。
“你就安心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
甘莒笑了笑,道:“夫人盛情在下真是受之不起啊?!?p> 蝶骨夫人微笑道:“今天晚上有我專程請了仙覓本地的廚師為你做地道的仙覓菜!你先沐浴休息一下,等吃完晚餐我?guī)銋⒂^青云閣?!?p> 笑著送走了蝶骨夫人,甘莒關(guān)上了房門。房間內(nèi)已經(jīng)備好了熱水和香料以及全新的衣服供他沐浴更衣。甘莒挑了挑眉看著屏風上掛著的衣服,其實心中仍然不明白為何蝶骨夫人會對自己這般的好,即使說自己長得像她的故人她也不可能對一個全不了解的陌生人這般殷勤。不過自己一沒權(quán)二沒錢,她應(yīng)該也不會圖自己什么,反正有吃有住就先安生著。想著想著,甘莒便脫了衣服滑入了密紋木桶中,熱氣騰騰氤氳了他白皙的肌膚,享受地閉上雙眼,一股清幽的香味淡淡縈繞于房內(nèi)經(jīng)久不散。
……
在那一片開得火紅的彼岸花叢中,一個雪衣的女子輕輕地回過了身來,她的手中拈著一枝開得正好的彼岸花,然而那雪衣的女子輕輕將手中的彼岸花瓣摘了一片下來,那朵彼岸花頓時從傷口處流出了鮮紅如血的汁液!只見那女子嘴唇張合著,可是卻始終聽不清楚她在說什么!那女子的眼中滾落輕盈的淚水,隨后便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猛然睜開雙眼,甘莒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又在木桶中睡著了!剛才又做夢了,而且又是那個場景……
甘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后再緩緩地吐出來,胸臆中的煩郁似乎隨著那吐納之氣煙消云散了。甘莒看了看蝶骨夫人準備的衣服,雖然是上等的布料,剪裁也很精細,可是他仍然穿上了自己包袱中帶著的雪緞錦衣。雪白的衣料不帶一絲褶皺,袖口和下擺處均有繁復(fù)精美的藤紋,似乎甘莒每一件衣服上都有這種藤紋。
丫鬟剛好敲門讓甘莒去用餐,甘莒理了理衣服便大步跟著走了。
蝶骨夫人將用餐的地方設(shè)在了湖心亭上,紫紗輕漫香煙繚繞,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地方美食。蝶骨夫人看著沐浴完的甘莒遠遠地走了過來,心里不禁比較起他和那個女人的相似以及不同之處。
他的眼睛更大,不像她那樣狹長嫵媚。他的鼻端更挺,也不是她的柳葉彎眉,顯得更加的英氣,也隱隱有種雖然他極力掩飾卻仍然不容忽視的君主氣息。薄唇輕抿,一抹淡淡的緋紅。
如果,他是個女人的話,恐怕是比她更加蠱惑人心的美麗。
不同于她的溫柔,不同于她的嬌顏,卻是更加的自信而宛若神祗一般高傲存在的美麗。
蝶骨夫人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惆悵,若是她還活著的話,現(xiàn)在當是四十一了。四十一歲的她還會不會那么美麗那么遙不可及呢?
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她。
雖然蝶骨夫人也美,卻是那一種平庸的美,不如她來得那么絕世獨立。所以,蝶骨夫人從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開始便將她定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個宛若神一般存在的人。她是自己的目標,也是自己的標榜。
夜曼殊,那個風華絕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