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有琴公子輕推著輪椅來到了王家大宅的后門,后門已經(jīng)從內(nèi)關(guān)上了。有琴公子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精致小巧的一寸五分長小刃,只輕輕地伸入門內(nèi)一挑,那門閂便斷裂了開來掉落在了地上。有琴公子推開后門輕輕地搖著輪椅進去了。
王家宅院里到處都點著明燈,畢竟是才死過人,整個宅院里面顯得冷冷清清的。有琴公子來到了西廂的一個主臥房外,房內(nèi)不時地傳出咳嗽的聲音。
“小碧,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看會兒書?!币粋€清冷的女子聲音從房內(nèi)傳出來。
“是,小姐。”
不多時,一個丫鬟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帶上門后便離開了。有琴公子推著輪椅到了門前,輕輕地叩響了門扉。
“誰?咳咳……”
有琴公子溫柔而輕聲地道:“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請教請教姑娘。不知方便與否?”
房間內(nèi)一瞬間靜得只剩下了呼吸的聲音。一會兒之后,房內(nèi)女子便遲疑道:“天色已晚,有琴公子還是明日再來吧?!?p> “明日恐怕就沒有機會再來了?!?p> 房間內(nèi)又陷入了安靜。
有琴公子繼續(xù)道:“鴛兒姑娘心地善良,想必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無辜枉死……”
話未說完,王鴛兒突道:“有什么話有琴公子還是進來再說吧?!?p> 有琴公子微微笑了笑,推開了房門。
只見房內(nèi)奢華的流蘇落賬精致的鏤花香木大床上半躺著一位臉色略顯憔悴蒼白的美麗女子,正是王鴛兒。
王鴛兒手中還拿著一本《望祁歸記》,只是書已經(jīng)合上了。
有琴公子見狀便道:“十分抱歉,打擾姑娘雅興了?!?p> 王鴛兒看著有琴公子,道:“你說有更多的人…無辜枉死……這是什么意思?”
有琴公子見王鴛兒直奔主題,便也不多繞彎子,道:“經(jīng)過我們檢查邱云生房間里面地上的血液發(fā)現(xiàn)邱云生根本就沒有中毒,也就是說他一直在裝瘋!王姑娘在邱云生死之前以死抗?fàn)幭M軌驅(qū)⑺统龈ィ谒篮笥植辉试S任何人動他的房間,想必姑娘知道他是在裝瘋吧?!?p> 王鴛兒眼光閃爍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他在裝瘋。”
“王姑娘,我去過縣衙的文檔庫了,自從三年前開始,襄垣供給給朝廷的正式稅收便減少了大半,而朝廷也并沒有就此事追究下來,說明其中有一連串的官員欺上瞞下。但是根據(jù)觀察,襄垣的百姓并沒有減少賦稅,那么那一大半的稅收到哪兒去了?而且,稅收簿上面有很多的頁面都被撕掉了,也就是說有人刻意地想要隱瞞什么東西。而且,泉遙村的男丁全部被拉去服徭役后一個都沒有再回來,相信這種情況在襄垣并不是只有泉遙村才有。但是襄垣的徭役根本就沒有繁重到那個地步!那么那些根本不該服徭役的人又在那兒去了?你的二伯也就是馮毅才的師爺王虎,正好是三年前到縣衙當(dāng)差,雖然他推說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這一切不可能會那么巧合吧!而且你爹王老爺與馮毅才交往甚密,斷然不會在馮毅才剛死就將你嫁出去!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咳咳咳……”王鴛兒猛烈地咳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有琴公子,你,你真是抬舉我了。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再加上重病在身,根本就不知道爹爹跟另外的人有什么交往聯(lián)系??瓤瓤取瓫r且,聽您的意思好像是我爹爹勾結(jié)了馮大人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有琴公子推著輪椅來到了床前,王鴛兒不自覺地往后面縮了縮。
有琴公子雙眼直視著王鴛兒,道:“你根本就沒有?。〔粌H僅是邱云生裝瘋,你更是一直在裝?。 ?p> “……”王鴛兒的手不自然地抓緊了粉色的錦被,眼神不定地道:“有琴公子,你開什么玩笑……”
“其實,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師傅是誰?!?p> 王鴛兒不知道為什么有琴公子突然說起自己的師承,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有琴公子微微笑了笑,道:“醫(yī)中圣手,顏臺公。”
“?。 蓖貘x兒一瞬間愣在了當(dāng)場,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是不是真的有病我只需要把一把脈就知道。之所以之前的大夫包括小劍歌都沒有看出來你是裝病,只是因為你服用了三種藥物,岐芝、天厥、藍顏草,這三種藥物按照一定的劑量配置下來只需要每日服用便會有氣喘咳嗽等一系列的肺癆癥狀。”
王鴛兒將被子抓得更緊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你是邱云生死的那天晚上把了我的脈后知道我沒有病的?”
有琴公子點了點頭,道:“你現(xiàn)在是因為吃藥才出現(xiàn)了這種癥狀而且你爹娘似乎并不知道,但是七八年呢?我查過了,你從很早之前就有肺癆,那個時候你還小,不可能會故意吃這種一般人根本不知道的藥!是誰治好了你的肺癆?又是誰給了你這個藥讓你裝?。俊?p> 王鴛兒的手心沁出了一層一層的汗水,一張小臉蒼白無色。
“是不是住在山上的季先生?”
王鴛兒一下子抬頭看著有琴公子,似乎很震驚他知道季先生的存在。
看著王鴛兒的表情,有琴公子笑了笑,道:“看來就是他了?!?p> “不!”王鴛兒終于開口道:“他只是在我小的時候救了我的命,還治好了我的病而已……”
“你是說他跟這個案子無關(guān)?”
王鴛兒點了點頭,道:“他一心只想清清靜靜地聊度余生而已?!?p> “但是他又為什么讓你服用這三種藥物假裝肺癆?”
“這是我自己要求的,季先生本來不同意,說這三種藥雖然無毒,但是長久地吃下去只會吃傷身體,說不定到時候比得了肺癆還難治。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王鴛兒皺著眉頭,眼神不停地晃動著,似乎不愿意提起某個事情,呼吸也漸漸急促。有琴公子見狀,便道:“你不想說也無妨?!?p> 王鴛兒搖了搖頭,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道:“因為爹爹在我十四歲那年,想要將我嫁給…馮毅才?!?p> “十四歲?!馮毅才?!”有琴公子驚道:“馮毅才跟你相差四十歲,你爹怎么忍心……”
“當(dāng)時我們家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大的一份家業(yè),爹爹只是一個稍微富有一點的藥商,爹爹一心只想攀附權(quán)貴。而且……而且……”
“而且你聽到了他們商量的某個‘秘密’,對嗎?”
王鴛兒點了點頭,道:“在我十四歲那年,也就是六年前,我不小心聽到了馮毅才跟爹爹商量著…商量著金礦的事……”
原本跳動著火焰的蠟燭滴下了一長串的蠟油,一下子明亮了很多,照得房間內(nèi)清明一片。
“果然!”有琴公子輕道:“那些被撕掉的稅收簿上記載的應(yīng)該就是金礦每一年上交朝廷的金量。”
王鴛兒繼續(xù)道:“朝廷規(guī)定金礦不能私人開采,可是爹爹在收購山里野天麻的時候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地方含有豐富的金礦,可是采金是一個極費人力的事情,不可能瞞得過知府馮毅才,但是爹爹看我的病似乎有所好轉(zhuǎn),所以想要用我來跟馮毅才攀上關(guān)系,好順利地開金礦。我沒有辦法,就只有繼續(xù)裝著病得很嚴重的樣子,那馮毅才看我這樣子也就不敢娶我了?!?p> “等等,你說你爹爹是在收購野天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金礦的?”
“我記得好像是,那一天爹爹去山里收購野天麻,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渾身是傷,好像是從山上的斷坡不小心滾下了山,可是他簡直就像中了狀元一般高興!后來我在房門外聽他一個人念叨著什么‘有了金礦,這一輩子都不愁’,所以我覺得他就是在那一天發(fā)現(xiàn)金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