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這就是歐陽妍若生前到過的寺廟?”冼虞睜著惺忪的雙眼左右打量著面前的寺院:“佛清寺……”
“你昨晚怎么扔下我一個人走了?”
冼虞打了個哈欠,道:“你肯定不會殺霍云的,要是我不先走,多半被你拉著一起送那一死一活兩兄弟去衙門了!我還想早點睡覺呢!”
曾邑風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正好一個小和尚從廟門而過,曾邑風立馬問道:“請問主持大師可在?”
那僧人打了個揖,恭敬道:“師父正在禪房內清坐?!?p> 冼虞揉了揉眼睛,笑瞇瞇地道:“我們找主持大師有點俗事,勞請小師父帶路了?!?p> 清幽的后庭,各色菊花競相開放著,連小徑上均是掉落的菊花瓣。幾簇黃、菊與粉菊中一大團的白菊開得淡雅而嫻靜,冼虞脫口便道:“不與群芳逐繁華,奈何脂粉擾清閑?!?p> 吱……
正對著庭院的禪房房門打開了,一位素衣老者從中邁步而出,“好一句‘奈何脂粉擾清閑’,老衲本想獨種白菊,不料花枝中混有幾支黃、菊與粉菊,只等來年修去那花枝罷了。”
曾邑風問道:“這位可是佛清寺主持弘遠大師?”
“正是老衲,不知二位找老衲有何事?”
“在下京城捕門曾邑風,受歐陽老夫人所托前來查明歐陽二小姐被殺一事,因歐陽妍若被殺之前曾來貴寺上香,而且聽說與主持交情不淺,所以在下想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線索?!?p> 弘遠大師抬眼正視了曾邑風一會兒,道:“曾施主額前光亮眼神正直,眉峰立凜鬢角不塌,是肅清不公為民除害之人啊……”說著又看了眼站在曾邑風身后的冼虞,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么,只是轉身又入門內,道:“二位請回吧,那日歐陽二小姐只是來燒了炷香,與老衲談了談佛事,并沒有什么異常,恕老衲不遠送了?!闭f完未等曾邑風開口便關上了房門。
冼虞聳了聳肩,道:“看吧,吃閉門羹了。”說著徑自往外面走去。
曾邑風看了看那緊閉的房門,也跟著冼虞走了出去??蓜傠x開庭院,曾邑風立馬想起什么似的回頭看去,只見整個庭院內獨有菊花盛放,滿地也是菊花的殘瓣謝蕊。
“看什么吶,走吧……聽說邑州東門大街上有一家南瓜餅很好吃,回去指不定還可以搶到最后一兩個?!辟萁械?。
曾邑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轉身走出了佛清寺。
“施主施主?。 彪x開佛清寺后走在清靜的小路上,剛剛那寺院的小和尚突然追了上來,將一幅卷軸遞交到冼虞手上,道:“師父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說是歐陽小姐生前寄放在這兒的?!?p> 曾邑風道:“請代我們多謝弘遠大師!”
小和尚再次做了個揖,轉身準備離開,冼虞卻叫住了他,笑瞇瞇地附在小和尚耳邊說了幾句話,小和尚道了聲“是”后小跑著回去了。
“你跟他說了什么話還不讓我知道?”曾邑風不解地問道。
冼虞笑了笑,道:“秘密?!?p> 空空的房間內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打坐的蒲團。弘遠大師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菊花,輕聲嘆道:“江湖浮萍,繁華空夢。施主的面相,唯有一字曰‘空’啊,但愿你能參破……”
“師父。”小和尚站在房外恭敬道:“卷軸已經交給兩位施主了?!?p> “恩,你下去吧?!?p> “但是……師父……”小和尚欲言又止。
弘遠奇怪地問道:“有話便說吧?!?p> “那位白衣的施主讓我?guī)г捊o師父,說…”小和尚想了想,道:“菊之為菊,眾生于世,不論白菊紅菊均乃萬物之靈。佛家語‘眾生平等’,便不應有厚此薄彼之嫌。其實……其實粉菊與黃、菊也是一樣的脫俗好看。”
弘遠聽完后愣了愣,隨即釋然地笑道:“好了,你下去吧?!?p> “是?!?p> 弘遠微笑著看向窗外,喃喃道:“或者,世事并不都如面相一般,但愿,天命也能更改?!?p> “山水畫?”曾邑風摸著下巴看著桌子上展開的卷軸,疑惑地道:“歐陽妍若為何會特意放一幅山水畫在宏遠大師那兒?”
冼虞為自己倒了杯清茶,桌子上扔著包過南瓜餅的油紙,“這就不知道了,或者在卷軸的某些地方有夾層吧……也或者,這幅畫中藏了什么秘密?!?p> 曾邑風將卷軸拿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道:“沒看出來有什么東西?!?p> “也有可能歐陽妍若根本就沒有其他的用意,只是將這幅畫寄存于宏遠那兒而已?!辟萑缛羰虏魂P己地問道:“我好奇的是昨天晚上那兩兄弟是誰派來的。江湖上雖然很少能有人認出霍霄霍云,但是卻人人都知道要請他們出手價錢肯定是不低的。”
“我看你最關心的不是到底是誰派來的而是他們出多少錢買我的人頭。”曾邑風一語點破冼虞的心思,冼虞笑了笑,道:“還是你了解我!”
“看來這件事情越來越不簡單了,如果只是一個人命案的話斷然不會鬧這么大……還有你那個案子……”
冼虞放下茶杯,道:“你的消息網查出來了么,那個冤死鬼是誰?”
“李放,邑州城內人,每天無所事事,經常出入賭坊妓、院。”
“那他最后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是在哪兒?”冼虞問道。
曾邑風直視著冼虞的雙眼道:“樓氏莊園,據(jù)說是去應征護院,但是沒有收他。”
“哦……樓氏莊園啊……”
……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香氣縈繞的佛堂內,一位老夫人虔誠地跪在蒲團上念著經。此時,一個身著綠衫的女子盈步走了進來,施了個禮后便道:“老夫人,有位公子求見?!?p> 啪!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一下子斷了線地掉落了一地,只聽她仍然故作鎮(zhèn)定地問道:“可有說姓名?”
“那位公子自稱來自雪域,姓沐名風?!?p> ……
“掌柜的,給我一間上房。”一個黑衣的男子站在柜臺前,只見他右手手背上橫貫著一條長長的傷疤,雖然長得俊俏無比,但是卻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我早就說過,碰見你準沒有好事!看吧,這下又把我扯下水了……擺明了我是因……”冼虞和曾邑風兩人從門外進來,剛好正對上轉身欲上樓的赫連刃。赫連刃見到冼虞后先是皺了一下眉頭,卻瞥見了曾邑風腰上掛著的銀戒玉懲,眼神隨即變得恭敬起來,而曾邑風也看見了赫連刃右手上的傷疤和掛在腰右邊的長劍,眼神亦是有種英雄見英雄的惺惺相惜。
冼虞冷眼看了看赫連刃,又看了看曾邑風,突然大聲道:“掌柜的!我餓了!你們這兒最好吃的菜給我端上來!”
曾邑風笑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隱捕’赫連兄?”
赫連刃忙雙手抱拳道:“在‘捕王’面前,‘隱捕’可不算什么大名鼎鼎了?!?p> “久聞‘隱捕’大名,不料今日在此相遇,不介意的話同坐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p> 飯桌上,冼虞優(yōu)雅地扒拉著碗中的飯,身前桌上盡是雞鴨豬蟹的骨頭。曾邑風看著一桌子的菜都被冼虞吃得差不多了,唯獨那盤魚只有自己和赫連刃動了動筷子,便笑道:“你還是不喜歡吃魚?”
冼虞根本不看曾邑風,自顧自地邊吃邊道:“上次在樓府試著再次吃了點,結果還是被卡了,要是一直吃魚的話總有一天我會被卡死。”
“如果你都會被魚刺卡死,那耗子都可以抓貓了?!焙者B刃不客氣地道。
曾邑風好奇道:“你們認識?”
“他……”
“我以前協(xié)助他破過一起案子而已!”未等赫連刃說話,冼虞搶道,冷眼向著赫連刃睨了過去,擺明了一副我跟你不熟的姿態(tài)。
曾邑風笑道:“你怎么走到哪兒都是破不完的案子?”
“捕王和他很熟嗎?你們怎么認識的?”
“哈哈哈,說來也跟你差不多,一年前因為一樁案子我查到了雪域去,沒想到在那兒碰到了冼虞,和他在雪域里呆了近一個月才將那兇手繩之于法,說來要是沒有冼虞的話那案子恐怕也不會那么快就破了?!?p> “快?!”冼虞嗤之以鼻,道:“一個破案子查了一個月才查出來,害我近一個月不能吃到好吃的東西!”
“哈哈哈!”曾邑風笑笑,隨即問道:“不知赫連兄此次來邑州是經過還是……”
冼虞終于放下了碗,滿意地喝了口茶后吐了口氣,道:“無論你是來干什么的都與我無關,我上去泡個澡睡個午覺了?!闭f著起身往樓上走去。
“實不相瞞,在下奉管堂主之令前來調查歐陽家的事情?!焙者B刃也不理會離去的冼虞,對曾邑風道。
曾邑風想了想,道:“赫連兄不如來我房中,我給你看樣東西?!?p> 兩人隨即放下碗筷移步曾邑風房中,曾邑風立馬拿出在佛清寺得到的卷軸,道:“這是歐陽妍若生前寄存在佛清寺主持那兒的?!?p> 赫連刃端詳了半天,仍然沒有看出什么端倪,便問道:“捕王可知現(xiàn)在江湖異動?”
“你是指為了爭奪后繼無人的歐陽家赤血龍珠配方的事?”
“不錯,所以管堂主派我來不僅僅是為了追查歐陽妍若的死因,三天之后顧堂主也會來邑州,如果赤血龍珠的配方定要流落他人之手的話,無名樓斷然不會讓它落在毒仙谷和凝夜谷的手中?!?p> 曾邑風想了想,道:“也就是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查出歐陽妍若的死因,而是找出幕后黑手,停止江湖為了爭奪配方而引起的不必要爭斗?!?p> “不錯?!焙者B刃道:“據(jù)羽影者回報,歐陽妍若死前曾去樓府。樓府老爺樓戠雖然表面上是一個行俠仗義廣積善德的人,但是因為早年行走江湖時受過極其嚴重的內傷,現(xiàn)在全靠每日飲長白山百年老參湯緩解痛苦,世上只有赤血龍珠丹能夠解其苦楚??墒菢菓缢坪跏悄构仍谝刂莸牟渴穑峙麓舜螉Z配方之事樓戠便是代表的凝夜谷?!?p> “可是隳夜那兒不是有一顆赤血龍珠嗎?”
“不久前隳夜為了救另外一個人將它用了。”赫連刃冷冷地道。
曾邑風笑道:“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夠讓隳夜救他?!?p> “一個……謎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