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虧欠
安然沿著巷子走著，突然腳邊躥出一只野貓，嚇得她往旁邊跳了一小步，脖子上掛著的鑰匙彈起來砸在臉上，“哎呀！”安然揉了揉臉頰，“真夠倒霉的……”好在沒有人看到剛才滑稽的一幕。
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熟悉的院門，安然按了按門鈴：“小??！在家嗎？”里面卻不見動靜，她又按了幾次：“安辰！你在里面嗎？有人在家嗎？”依然沒有回應(yīng)。
正當(dāng)安然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院門被打開，一個中年女人往外探了探頭：“誰呀？”
“阿姨您好！請問夏小小在家嗎？”
“哦，小小剛剛出門買東西去了，估摸著等下快回來了，你是她同學(xué)吧？進(jìn)來坐！”夏小小母親說著就要講安然讓進(jìn)屋子，“剛才啊去樓上收拾東西去了，沒聽見門鈴聲?？爝M(jìn)來！”
“哦。不用了阿姨?！卑踩换琶[了擺手，“其實我是想問問，安辰在嗎？我是安然，他姐姐?！?p> “哦～你說昨天來我家的那個小男孩？”夏小小母親臉色稍稍變了變，“他一早回學(xué)校了，說是怕麻煩我們，哪里的話呀！你跟小小是好朋友，這點小忙是應(yīng)該的。”
“阿姨真不好意思，我弟弟給您添麻煩了。謝謝您！”安然對著夏小小母親鞠了個躬，“那我去學(xué)校找他。對了阿姨，麻煩替我跟小小道聲謝?！?p> “哎呀你這孩子，這就走??？進(jìn)來坐會吧，喝點茶，小小這就回來了！”
“不用客氣了阿姨，我走啦，您回吧?！卑踩晃⑽⑿α诵?，轉(zhuǎn)身就走。
“哎哎閨女！”夏小小母親突然從身后叫住她，“你等我會啊?！闭f著跨進(jìn)院子里去了。
安然不明就里，只得站在原地等著，不多時，只見夏小小母親拎著一袋子?xùn)|西走出來。
“孩子啊，這個是我剛才收拾出來的衣服，你要不嫌棄，就拿回去給你弟弟穿，都是半新的，我看著扔了也怪可惜的，估摸著你弟弟穿正合適。”夏母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安然。
“阿姨……這不好吧?！卑踩煌泼撝?，“我哪能要您的東西?！?p> “拿著！”夏母硬是塞到安然懷里，“你要是嫌棄東西不好，你就扔了?！?p> “阿姨我不是這個意思?！卑踩悔s忙解釋。
“那你就拿著，阿姨這不是在可憐你們。孩子，咱有困難不怕，啊，這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這衣服放家里回頭也是扔了浪費了，拿回去給你弟弟穿，這不就省出點開支了？用在學(xué)習(xí)上。聽話！”夏母握了握安然的手，“阿姨年輕那會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咱不偷不搶的，不丟人！”
安然鼻子一酸，使勁抿了抿嘴唇：“好！我拿著。謝謝阿姨！”
“哎！這就對了。”
和夏小小母親道了別，安然朝學(xué)校走去，路上想起阿姨剛剛說的話，心里一陣心酸。自從父親去世后，姐弟倆便沒買過新衣服，偶爾好心的鄰居會從家里找些自家孩子穿舊的衣服給他們，安然都細(xì)心地縫縫補(bǔ)補(bǔ)舍不得扔。
這半年，安辰的個子長高了不少，都快要趕上自己了。很多時候，看著弟弟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在同學(xué)當(dāng)中顯得格格不入的樣子，安然總是感到很愧疚。
抱著一袋子衣服，安然快步地走著，生怕一個不留神，自己就會掉下淚來。踏進(jìn)校門，已經(jīng)快接近中午時分，由于是大禮拜，同學(xué)們和教職工都回家去了，只有門衛(wèi)的幾個叔叔和宿管阿姨們聚在校門口聊著天。
校園里空蕩蕩的，顯得格外的安靜，路兩旁的香樟樹隨風(fēng)搖擺著，不時有幾只不知名的小鳥停在上面，又撲騰著翅膀飛遠(yuǎn)了。雖說已經(jīng)是九月中旬，正午時分的太陽依然很是炙熱，將水泥地面烤得滾燙。
安然加快了腳步朝男生宿舍走過去，空曠的校園里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寧靜，習(xí)慣了獨處反而有些不適應(yīng)人群。
也許是放假的緣故，安然和宿管阿姨簡單說了幾句，竟然放行，讓她進(jìn)了男生宿舍。上了三樓，正碰見弟弟安辰從宿舍里走出來，兩人對視了幾秒。
“姐！你回來了？你去哪了？你沒事吧？”安辰一股腦將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
“我沒事。朋友家里出了點事，走的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卑踩簧锨懊嗣渤降哪X袋，“虧你還不笨，知道去找夏小小?！?p> “嗯。不過她好像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也挺擔(dān)心你們的，你沒事就好?！卑渤娇匆谎郯踩皇掷锏拇?，“姐，這什么呀？”
“哦對了?！卑踩灰贿呑哌M(jìn)宿舍一邊開口，“這是夏小小媽媽拿給你的。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我放桌子上了?！?p> “這里面是什么啊？”安辰走過去翻了翻，立馬變了變臉色，“姐！你這是干嘛??！我不要！你當(dāng)我們是乞丐嗎？還嫌別人不夠看不起我們的？！你拿走還回去！反正我不要！”
“你……”安然壓住怒火，努力平復(fù)起自己的情緒，走過去拍了拍安辰的肩膀，這才又開了口，“辰辰，別人看得起還是看不起我們，都沒關(guān)系。最可怕的是，連我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安然拉著安辰在桌子前坐下，耐心地開導(dǎo)：“阿姨也是好心，她沒有施舍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歡，你可以現(xiàn)在就扔掉。辰辰，我們是窮，所以才更加要珍惜所有的東西。窮，不丟人，接受別人的幫助，也不丟人。丟人的是，連我們自己也不能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p> “姐！你別說了！”安辰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阿姨是好心?？墒恰?p> “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看著安辰欲言又止的樣子，安然提高了聲音，“是不是昨天你給人家惹麻煩了？”
“我沒有！”安辰帶著哭腔，“怎么每次一有什么事，你就老覺得是我闖禍了，是我做錯了！我有那么不懂事嗎？！”
安然望了一眼情緒有些失控的安辰，面帶愧疚：“對不起，是姐錯了。姐不該張口就冤枉你，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還哭，羞不羞？那你好好跟姐說，是不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
“其實也沒有……”安辰本想告訴安然今天早晨夏小小誤會自己的事，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我有衣服穿，不想穿別人的?！?p> “傻小子！我以為多大的事?！卑踩焕死艿艿囊陆牵崧曊f道，“怪姐沒本事，沒錢給你買新衣服，從小到大，都是你撿我穿剩的衣服穿，委屈你了。是不是不高興了？總是穿別人的舊衣服。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短這么一大截了。”
“姐……”
“這樣吧，等下我們?nèi)タ磱寢專槺愠渣c東西，下午帶你去街上買件衣服?！卑踩涣嗥鸫訙?zhǔn)備朝外走，“姐開學(xué)拿的獎學(xué)金還沒動呢，給你買件衣服，充上飯卡，應(yīng)該還能撐一段時間的。這衣服我還回去，以后姐努力，爭取每學(xué)期都拿獎學(xué)金好不好？不能讓你委屈再穿舊衣服了?！?p> “姐！”安辰一把奪了過去，“那不行的！你的獎學(xué)金不能亂花，還得給你買參考資料的！我看小小姐姐家里好多，你一本都沒有。這衣服我穿！”說著從袋子里拿出一件，在身上比劃了一下：“姐你看！正合適！多好看啊，我這就換上?！?p> 安然還想開口說些什么，卻被安辰一把攬著肩膀推出了宿舍：“你出去等我。我換好衣服就出來，我們?nèi)タ磱寢?。”隨著身后“砰”的一下關(guān)門聲，安然頹然地蹲下了身子，心里萬分愧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