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眼前就是一片刀光劍影,還有濃濃的血腥味兒。
陰冷的森林里躺著好幾頭寒狼的尸體,嘴巴微張,四肢繃緊,仿佛上一刻還在戰(zhàn)斗,下一刻就被割破了喉嚨、刺破了心臟。
殘狼群不甘地退去了,他們拖著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同伴們,一瘸一拐地隱沒在了樹木中。一雙雙淡藍色的眼睛漸漸消失。
夢似乎持續(xù)了很久,但在現(xiàn)實里也只是他幾個呼吸的工夫。
白曉站在原地有些愣神,之前看到的黃土地似乎還縈繞在他的腦海里。那是一片多么廣闊無垠的土地啊,那種荒涼而悲哀的感覺如同把自己的心臟浸入冷水里,讓人感到溺水一般的絕望。
一幕幕場景從腦中閃過。
老屋……槐樹……樹林……奔跑……莉莉……
這是夢境,還是幻境?
夢境是自己所思所想和記憶經(jīng)過潛意識加工后的成品,而幻境卻是由外力導(dǎo)致的,內(nèi)容由外力編纂。
雖然內(nèi)容已經(jīng)記不真切了,但是無論是老屋的那種房屋樣式,還是所謂的槐樹、白樺樹,都是他從未聽說過的,但他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是他的夢。
那么……
踱光的歡呼聲打斷了他的回憶。
“看!白曉,看!把這幾具寒狼的尸體帶回去,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成就??!”
“它們不是你殺的?!卑讜曰剡^神來,日常性地潑冷水道。
“誰說的!我……我也有參與的呀!”踱光舉起自己的長劍給他看,上面有點點血跡,“看見沒?這上面就有我戰(zhàn)斗的痕跡?!?p> 雖然白曉很想說那血跡應(yīng)該是濺上去的,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要過于打擊他的自信心為好。
看到踱光嘀咕著怎么把所有的寒狼尸體都帶回去,他提醒道:
“踱光,你還是最好不要把所有尸體都帶回去,會有一些麻煩的?!?p> “哈?”聽到他的話,低著頭拖尸體的踱光抬起頭,一臉不解地問道,“會有什么麻煩???”
“接下來集結(jié)之后會根據(jù)捕到的獵物進行排名,然后大家可以向別人提出挑戰(zhàn)以提高自己的排名?!卑讜越忉尩溃叭缛裟銕н@幾具寒狼尸體回去,怎么說也能排進前五,那時候肯定有許多人要挑戰(zhàn)你——到時候你怎么辦?”
“試問到了那時候,就憑你那堪堪初階戰(zhàn)士的水平和幾乎沒有的戰(zhàn)斗本領(lǐng),能怎么辦?被人追著打嗎?”
“對哦,我能怎么辦?”踱光花了幾秒消化了一下這個解釋,然后干笑了幾聲,苦著臉說,“但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其他貴族子弟面前表現(xiàn)一下,我不舍得……”
“踱光,你還不夠格?!卑讜該u搖頭,轉(zhuǎn)身準備離開,“我們快走吧,別管這些尸體了,它們可能會引來比較危險的動物的。”
“好……吧。”雖然面上不情愿,但踱光還是知道利弊,迅速跟上,離開了。
“沙沙沙……”
他們走后不久,草叢中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幾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寒狼尸體面前。
森林中依舊一片靜謐,只有無盡的風聲。
“颯颯颯——”踱光模仿著一下風吹過森林的聲音,然后又慢慢哼起完全不在調(diào)上的破碎的歌謠,“天哪,森林里除了這個聲音實在是安靜得可以,我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p> “……你想回去了?”凜冬森林與白曉夢境里的森林漸漸重合,讓他有些恍惚。聽到踱光的話,他隨口問道。
“回去?不不不……我想試著自己去狩獵?!滨夤饷偷負u頭,又補充道,“不是護衛(wèi),是我自己?!?p> “你看你這樣、呃,這么瘦弱的人,也能打到獵物,我總不能比你差吧?”
“你是知道我受過訓(xùn)練的,我的捕獵和戰(zhàn)斗技巧絕對比你好很多。”白曉無情地說出現(xiàn)實,“你哪里來的自信絕對你不比我差?”
踱光一下子蔫了下來.
“你這個人怎么老是喜歡拆臺呢?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了?”他有氣無力地控訴道。
白曉垂下眼簾。
正是因為是朋友,他才會這樣與人交談啊。
“你們幾個就和白曉待在一起,聽他的命令,遠遠地看著我就好了,不要影響我的發(fā)揮?!焙芸祯夤饩驼褡髌饋?,摩拳擦掌地對自己的幾個護衛(wèi)說道。護衛(wèi)稍稍猶豫了一下,但主人有令,他們也就照做了,眼睛緊盯著踱光,仿佛稍有不慎就會立即沖上去似的。
目光看向踱光,白曉卻兀自思考著。
夢的內(nèi)容先不談,但倘若那真的是一個夢的話,前面關(guān)于幻境的猜測就要推翻。
可能開頭的凜冬森林是幻境,而后來卻又陷入了夢境里。也可能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夢。
這樣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個夢,這又不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而且持續(xù)的時間很短,自己在外界看來只是在發(fā)呆的樣子,這肯定是不正常的。
“撲棱棱!”
“啾!”
一支箭斜斜地射入樹枝之間。鳥兒慌亂的叫聲和撲打翅膀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喂!不要逃!”踱光氣急敗壞地追著鳥兒跑了幾步,看著鳥在空中漸漸遠去的身影,泄憤似的向空中射了一箭。
這個夢是自己最近嘗試開發(fā)自己能力的結(jié)果嗎?是森林里某種未知的輻射或影響?還是……有人算計他?
白曉覺得最后一種人為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一個夢嗎?或許這個夢會讓普通人陷入其中,最后在夢中死去?
他搜索了一下自己了解的巫術(shù),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夢境的無論是研究還是巫術(shù)都很少在自家藏書室見到,夢境巫術(shù)也只有幾個很淺顯的。
“看來我還是不適合這種射箭的狩獵啊……等等!”踱光嘴里不停地嘀咕著,又跑去追某種動物了。
總結(jié)來說,應(yīng)該是有人使用了某種讓人陷入夢境的手段,但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未知。人也未知,大概是對父親萊里抱有敵意的人。
這樣的人倒是挺多的。幽影花的,莎娜木林的,藍鈴的……
白曉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么頭緒,只得把這一次經(jīng)歷當做一個教訓(xùn)。
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關(guān)于夢境的書籍好了……
思索完畢,他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踱光的護衛(wèi)都在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下令。
“……”他抬頭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踱光已經(jīng)跑遠了。
“我們走近一點吧?!?p> 護衛(wèi)們沉默地跟在白曉后面走著。
向踱光追擊獵物的方向走了沒幾步,他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
“???啊!這是你的獵物啊……那啥,對不起啊……”
白曉加快腳步走近了,便看到他撓著腦袋道歉,一只手里還提著一只死去的夜林雞。
“你……算了?!泵鎸χ氖且晃簧倥芍夤饪戳税腠?,隨后無奈地道,“算了算了,把獵物給我吧?!?p> “喏,給你。”踱光把血淋淋的獵物遞給少女,后者也沒在意獵物身上的鮮血和泥塊,大大方方地接過去。幾只身體健壯有力、毛皮油亮光滑的獵犬圍在她腳邊,看著獵物,不斷搖著尾巴。
“薩?”白曉走到踱光旁邊,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少女就是之前嘲諷他們的薩,“……你好?!?p> “你好,白”薩收淡淡地看了踱光一眼,然后目光轉(zhuǎn)向白曉,“又見面了。”
踱光睜大了眼睛,有點莫名地看了薩一眼,總覺得薩的氣質(zhì)跟以往都不一樣了。
以前的薩,是一名刻薄、好強,但實際上有點自卑的少女,由于身世并不太受其他貴族子弟待見,只能竭力迎合其他人。
而現(xiàn)在,她看起來神色平靜,平常那種尖銳高傲的神色不見了,看起來反而有了幾分自信而沉穩(wěn)的美。
“……”薩瞥了一眼有點驚詫的踱光,“你眼睛怎么了?嫌自己的眼睛太小嗎?”
……踱光悻悻地收回視線。嘴巴還是那么毒,這點沒有變,他心想。
為什么與他接觸的人都是這樣的性格?
“你有事嗎?”白曉驀地開口問道。
“算是有吧?!彼_隨意地將手中滴滴答答淌著血的獵物一扔,獵犬們哈著氣吐著舌頭圍了上去,用牙齒撕扯著血肉。
鮮血在深色的森林間彌漫開來。
“我想和你一起狩獵,它們想必會幫你節(jié)省很多不必要的精力?!彼钢斧C犬們。
“為什么?”
“因為……”薩蹙眉想了一下,然后神色平靜地回答道,“其他人看起來和我玩得很好,實際上都不待見我,我有點厭煩了?!?p> 白曉抬眼,迎上她坦然的神色。
這樣的理由,傻子才會信呢。
“原來是這樣的嗎?”踱光同情地說道,“那你也很可憐啊,我同意你和我們一起。”
薩又瞥了他一眼,道:“管你什么事?”
“……你……”踱光被她的話噎住了,“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和白曉一起行動的,你要加入不應(yīng)該也要征求我的意見嗎?”
“哦?!?p> 簡短冷漠的回答。
“你你你!”踱光簡直氣的跳腳,指著她想要罵些什么,但一想到薩的地位實際上是比自己高的,最終沒了聲,只是瞪著她。
“怎么樣,你同意嗎?”薩不再管踱光,對著白曉問道。
白曉低下頭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