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曉很快從恐懼中緩了過來，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在走進黑龍堡的路上，他慢慢思考著。
它們到底是什么生物？又為什么要追他？
之前有好幾次，他覺得危險近在咫尺，蟲子的利刃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那鋒利冰涼的觸感讓他確定自己只要微微一動，自己的腦袋就會被割下來。
這是自己的特殊能力嗎？
——看到、聽到并觸摸到似乎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尤其是視覺，清晰無比。
白曉清晰記得，在更加年幼的時候，他是無法觸摸它們的，起先，他只能看到它們。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這雙眼睛，曾經(jīng)給他帶來過來自于他人的畏懼、鄙夷與厭惡，現(xiàn)在又給他帶來了另一種“驚喜”。
“少爺，領(lǐng)主大人在書房等你?！边@時，管家已經(jīng)去書房和領(lǐng)主進行了一次談話，又回來對白曉說道。
他面無表情，似乎之前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
“……好?！?p> 管家微一鞠躬，又朝門外走去，估計是去封那隊護衛(wèi)的口。
白曉抬腳，順著樓梯走向二樓。
“踏……踏……”
一個人的腳步聲孤寂地在走廊中回蕩。黑龍堡里一向寂靜，連仆人都緊閉著嘴，小心翼翼、安靜地做事，基本上只用眼神交流。
腳步聲在一扇門前停止了。他敲了敲眼前這扇毫無修飾的門。
“進來。”父親的聲音從房內(nèi)傳出。
白曉推開了門走進去。古樸而又其貌不揚的門內(nèi)，一排排書架整齊地排列著，墻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掛著一把已經(jīng)有許多缺口的長刀，在磨鈍的刀刃上還能隱約看到深色的血跡。
黑龍領(lǐng)領(lǐng)主萊里坐在書桌前。他的坐姿很端正，面上如管家一樣沒有表情，顯得有些深邃的面孔上有幾道疤痕，卻沒有影響他的俊美。無形的威嚴如同一個氣場，使得看見他的人都不由得從心底生出幾分敬畏，不自覺地嚴肅起來。
白曉站在他面前，沒有急著開口說話，而是微低著頭，耐心等待著。
書桌上的擺放也很簡潔，只有一些必要工具和文件。他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張羊皮紙，用他并不好的視力，能隱約辨別出“黑龍領(lǐng)”和“兵力”幾個字。
氣氛就這樣凝滯了良久，兩人都一語不發(fā)。
“你回來晚了?！比R里自顧自地批改完一些文件，這才開了口。
“……對?！?p> 黑鱗城里的路很復雜，白曉為了甩開蟲群又繞了點路，所以雖然是策馬狂奔回來的，卻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點。
“聽管家說，你看見了一些能給你帶來危險的生物?！?p> “對。”
萊里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繼續(xù)說道：
“這件事我已經(jīng)吩咐管家保密了，你自己也別說漏嘴。”
“好的。”
“今天叫你來是為了雙月盛宴的事。”萊里似乎并沒有對于白曉的奇異能力表現(xiàn)出多大的興趣，又轉(zhuǎn)移了話題，“第十六日是今年的雙月日，那天的雙月宴你要出席，并且還要參加夜捕?！?p> “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出席一些宴會之類的場合了?！?p> “這一次的雙月宴十分重要，許多鄰近的貴族都會出席，到時候你要好好表現(xiàn)。具體的我就不多說了，你不是不明白，只是平常不愿做罷了?！?p> “至于夜捕，我對你不抱什么期望——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所以只要不給我丟臉就行了?！?p> “另外，這一次雙月盛宴大大小小的安排，也交給你了，默林會協(xié)助你的?！?p> 萊里語氣不疾不徐地講完了，才微微抬起頭，目光注視著白曉。
“有問題嗎？”句式是疑問句，但語氣依舊平淡。
“沒有?！卑讜暂p聲答道。
“很好。”
萊里收回了目光，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的工作上。
白曉沒有再發(fā)一語，腳步輕緩地退了出去。
隨著門被關(guān)上，與父親溝通的渠道被截斷，他輕嘆了一口氣。
……好麻煩。
白曉一向是不喜歡參與任何關(guān)于與人勾心斗角、面上一團和氣、暗地里互相試探的活動的。就他認為，這些事情繁瑣又無聊，并且毫無意義，只會加重人類之間的矛盾，大大降低人類作為一個種群整體進步的效率。
或許這可以提高人類對于惡意與陰謀的防范意識，有時也能起到戰(zhàn)略作用，但總體他認為是弊大于利的。
不過抱怨管抱怨，交代的任務(wù)還是要做好的。
雙月盛宴……有什么活動呢？
白曉的腦子里飛快地思考了一遍。
首先是傍晚時進行的雙月宴，屆時定會有許多貴族前來，宴會大廳的布置必須安排好，就沿用黑龍堡古樸的風格好了。
其次是午夜時分舉行的夜捕，所有到場的年輕貴族子弟會進入凜冬森林進行捕獵。比起普通的捕獵是為了打到獵物，夜捕比的更是年輕貴族的實力。
最后在夜捕回歸后，是雙月盛餐，是只有成年人才能參加的。雙月日最著名最重要的主菜“蛻雪銀月”一定不能做砸。
他思索了一下，發(fā)覺實際上的工作不算很多，況且還有管家的幫助。
管家的本職工作本就是這一類的，萊里讓他負責只是為了讓他這個整天把自己埋在書堆里或關(guān)在實驗室里的家伙找點事做罷了。
……所以把大部分工作交給管家去做……應該不過分吧？
這樣想著，白曉將管家叫了過來。
靠在柔軟舒適的沙發(fā)上，他端坐著。即使不喜歡任何社交方面的事項，從小的訓練依舊讓他有著良好的禮儀規(guī)范。
“父親讓你協(xié)助我安排雙月盛宴的活動，你知道吧？”他垂著眼，視線沒有聚焦地散漫地看著前方。
“知道?！惫芗見A雜著灰白發(fā)絲的頭發(fā)被梳得一絲不亂，衣著整齊到?jīng)]有一絲褶皺。他行了一個南方人的古禮，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地說道。
“我將全力協(xié)助您的，少爺?！?p> 白曉瞅了瞅這位刻板、一絲不茍的管家，不禁回想起之前他難得失態(tài)、大喊大叫的畫面。
“那么就這樣吧：宴會廳按第二規(guī)格布置，風格延續(xù)從前的；夜捕的狩獵工具使用最好的，儀式做得盛大一點，但不要看起來太奢侈；盛餐的話延續(xù)傳統(tǒng)的做法?！?p> “還有不要忘記選最優(yōu)秀的仆人與士兵進行服務(wù)與護衛(wèi)工作……哦對了?！?p> 說到這里，白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那幾個我的護衛(wèi)……你怎么處理了？”
“他們知道了您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生物的事情，我擔心他們會泄露出去，再給您的聲譽帶來不利的影響，已經(jīng)全部處死了?！惫芗移届o地說道，仿佛幾條人命根本不值一提，“您不用擔心，新的護衛(wèi)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白曉沉默了一秒，“好吧，就這些安排了，你去做事吧?！?p> 聲譽？
他一個被認為是“怪物”的人，又有什么聲譽可言呢。
“遵命?！惫芗倚辛艘欢Y，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城堡里重歸寂靜，只有些許悉悉索索的仆人干活聲音。深色的裝橫色調(diào)，墻上幾幅面容肅穆的人像，使城堡內(nèi)部顯得十分莊嚴但壓抑。
白曉倒是習慣了。他一口氣喝完一杯水，從沙發(fā)上站起身。
接下來……就是要看看自己的能力源頭到底是什么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這個特別能力，但他并不想承認自己與常人不同的地方，加之沒有匹配的知識儲備，也就將這個能力淡化了。
但現(xiàn)在，似乎因為這個能力的緣故，有危險上門，他不能坐以待斃了。
逃避永遠不是好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