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談判（上）
說完姜德的禮物，梁世杰看向燕青問道“這些東西中有哪件是盧員外派你送來的嗎？”
燕青搖搖頭說道“無一件是主人讓小乙送來的，但小乙今日來，卻是有要事和縣尊大人商榷?！?p> 梁世杰和梁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瞧，正主在這里呢，梁夫人便拉著姜德的手說道“走，德兒，和姨娘去后院走走，在這里有些悶的慌?！?p> 姜德給了燕青一個眼神，燕青微微點(diǎn)頭表示自己明白，姜德便笑嘻嘻的說道“姨娘，聽說姨娘是從開封府來的，開封府好玩嗎？”
梁夫人笑道“當(dāng)然好玩了，我和你說啊...”
等梁夫人和姜德走遠(yuǎn)后，梁世杰看向燕青說道“好了，說說看吧?！?p> 燕青等梁世杰坐下后說道“縣尊大人可知這個月來，宜家油坊和明晝油坊之間因?yàn)檫@豆油之時，互相搶購黃豆，導(dǎo)致市場上黃豆有價無市，兩方可以說都是消耗巨大，為何如此？利也！豆油價低味美，黃豆處處可得，勢必席卷整個大宋油行，小人被宜家油坊所托，請大人考慮三件事，以上輔官家，下?lián)岚傩铡！?p> 梁世杰哦了一聲，繼續(xù)看著燕青。
燕青笑了笑，說道“一是希望縣尊大人出面，召開內(nèi)黃縣油糧行協(xié)商會，使兩方化干戈為玉帛，畢竟我們都是大宋的子民，理應(yīng)服務(wù)于大宋百姓！
二是希望縣尊大人能夠派人入駐油行指導(dǎo)，防止這一利國利民之事變成最后的害民之舉。
三是希望縣尊大人能夠搭橋引線，如太師大人愿意指導(dǎo)一二，那就更好了?！闭f著一臉你懂得表情示意著梁世杰。
梁世杰當(dāng)然懂得什么指導(dǎo)了，說白了就是要給自己錢啊，想自己寒窗苦讀十年，兩袖濁風(fēng)，這送上來的錢，自己什么時候推辭過！再想自己那個泰山，哼！泰山一身正氣，是絕對不會不要這樣的東西的！這可是一個長期飯票啊。
梁世杰的臉色頓時變好看了不少，對燕青說道“好一個美少年啊，快坐下說吧?！?p> ...
——
“德兒，你最近有讀什么書嗎？”梁夫人在后花園中一邊走著一邊和姜德說著話。
“回姨娘，孩兒四書五經(jīng)都讀了一些?！苯禄氐?。
“嗯，那就好，日后還是要考取一個功名才是，你年紀(jì)還小，要多讀點(diǎn)書，心思不要放在外面太重了。”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又好像是想起來什么一樣，看著盛開的花朵說著“在我們大宋，只要有一個功名在身，就如同有神佛加持一般，百事不侵...瞧姨娘，說的又多了?！?p> 姜德恭敬的說道“是，姨娘，可孩兒爹爹教了孩兒還多東西，孩兒以為比四書五經(jīng)有趣多了?！?p> 梁夫人哦了一聲，他已經(jīng)知道姜德的父母是奇人異士了，自然有些好奇的問道“你爹爹教了你什么？”
姜德指著自己說道“無他，經(jīng)世濟(jì)民罷了?！?p> 梁夫人看著眼前這十一歲的少年，指著自己說自己會經(jīng)世濟(jì)民，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他捂住嘴巴說道“德兒，你就是真的王公再世，也得先進(jìn)士及第才行啊，要不然，如何當(dāng)?shù)牧讼喙俊?p> 姜德看著面前的美婦，心中嘆了口氣，進(jìn)士及第嗎？再過十幾年，等北方狼煙四起的時候，這天下雖大，卻再也不會有放下一張安靜的書桌的地方了。
——鼎香樓
“黃掌柜的來了！快！黃掌柜，你打探的如何了？”黃世仁一走進(jìn)雅間，便有一個掌柜問道。
黃世仁臉色發(fā)苦的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對眾人說道“諸位看到了嗎？你們猜猜這是怎么來的？”
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黃世仁的額頭一片青紫，韓亭林不說話看著黃世仁，旁邊另有人問道“黃掌柜，這是怎么了？”
黃世仁嘆了口氣說道“那些黃豆都是真的，一袋袋的上好黃豆啊，我去宜家油坊還看到他們在補(bǔ)貨，上好的豆油?。”R家是真的插手了，韓掌柜，你說是不是??？”
韓亭林的臉無比鐵青，他昨日已經(jīng)得到了從大名府傳來的急報，那些時日收購黃豆的可不就是盧俊義？恐怕要不了多久主家就會知道了，自己該怎么辦？這兩萬多石的黃豆堆積在倉庫中，最少損失也在上萬貫，上萬貫啊，自己一個月的例錢也不過三十貫，這上萬貫的損失，自己要如何才能承擔(dān)的起啊。
眾人看到韓亭林不說話，都知道是了。
黃世仁繼續(xù)說道“老夫知道此事后當(dāng)場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我們囤積了那么多的黃豆，而且大都是高價買進(jìn)來的，這一次非得虧到姥姥家不可，我這一回家就感覺頭疼欲裂啊，恨得我啊，是不停的撞墻啊，可惜這再撞，這些黃豆也是在哪了！”
這時，又一個小廝進(jìn)來說道“掌柜的，又從北方運(yùn)來了上百車的黃豆，又是盧家的車！”
韓亭林把茶杯一丟罵道“滾出去??！”
“韓掌柜的，這可怎么辦??？”韓亭林此時的威信已經(jīng)被降到了最低，所有人都擔(dān)憂的看著他。
“商賈之事，本就有虧有贏，不過是虧了一場罷了，這豆油之時，我們還需從長計議?！表n亭林含糊的說道。
“韓掌柜，你們明晝油坊家大業(yè)大，可我們可是小本買賣啊，如今如此虧損，這祖宗留下來的基業(yè)...可怎么辦??！”一個掌柜跳著腳說道，看他的樣子，仿佛韓亭林不給個說法，他就要從樓上跳下去一樣。
“是啊，我們這家小業(yè)小的，這可怎么辦??？”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所有人都互相說了起來。
黃世仁看著不知道該怎么辦的韓亭林，心中冷笑不已，這時，又一人進(jìn)來了，眾人看向這人，卻發(fā)現(xiàn)這人看上去二十余歲，穿著長袍，一身書卷氣，卻像是一個書生。
那人徑直走到韓亭林面前，冷冷的看著韓亭林說道“韓亭林，二少爺叫你去隔壁說話?！?p> 韓亭林看著面前這人，嚇了一跳，整個人站起來都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了，他聲音有些發(fā)抖的說道“青哥兒，二少爺怎么來此處了？”
青哥兒哼了一聲說道“老爺?shù)氖虑?，我們做下人的怎么知道？快和我去吧，莫要讓二少爺?shù)燃绷恕！?p> 韓亭林連忙哎了一聲，對周圍眾人說道“有貴人來訪，失陪，失陪??！”接著就連忙跟著青哥兒快步離開。
“二少爺？莫非是韓家的那位？”
“聽說韓家大少爺現(xiàn)在在開封官家哪兒，能來的也只有二少爺了。”
“這二少爺據(jù)說精通商道，兩個兄弟一主內(nèi)一主外，把偌大個韓家打點(diǎn)的好生興旺，這一次他來了，恐怕我們就有救了。”
“有救？有救也是他明晝油坊有救？如果我們死了，這偌大的內(nèi)黃就是他明晝油坊和宜家油坊兩分天下了！這樣算起來，他們居然還算是賺了！”
——
雅間內(nèi)，韓亭林低著頭不敢看坐在自己對面喝茶的人，那人冉冉有須，穿著淡藍(lán)長衫，帶著東坡巾，穿著皂靴，手中不斷的拿著茶蓋輕掃茶湯，仿佛一副畫一般。
“韓亭林，你做的不錯啊，偌大個河北，到處都在傳我們明晝油坊在這里和一家小油坊斗法的事情，好大的名頭啊，恐怕要不了多久，連官家都會知道這事了吧?！蹦侨私K于開口打破了寧靜，兩眼看向面前的韓亭林。
韓亭林真的是連下跪的心都有了，他急急忙忙的說道“二少爺，我這只是想逼迫宜家油坊拿出豆油秘密罷了，我也不想如此行事，實(shí)在是那宜家油坊油鹽不進(jìn)，難纏的很啊，我...”
“夠了！”那人的茶杯用力一磕，嚇得韓亭林再也不敢說話。
“韓亭林！我韓家從太平興國二年起輔佐朝廷，至今已五代矣，從未敢忘國憂，敢忘民苦，南陽公卒，泉州罷市！魏國公歷三朝，立二帝，天下知名！文定公以一君子而對眾小人，何人不贊？我父在相州，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違負(fù)天恩！即使我兄，也在官家面前，屢進(jìn)忠言，而你卻在此欺行霸市，抬高物價，你是要?dú)翼n家一門清譽(yù)嗎？”如同連珠炮一般的話語把韓亭林說的啞口無言，良久才說道“二少爺！冤枉?。∥覀冏龅氖屈S豆，非米面，如何說的上是欺行霸市??？”
那人嘆了口氣說道“混賬東西，你難道不知道我韓家立足之本就是這一身清譽(yù)嗎？內(nèi)黃之人知道你是黃豆，大名府恐怕就只說是雜糧，到了開封府，你又怎知不是說大米白面？你知道現(xiàn)在的內(nèi)黃縣縣尊是何人嗎？就是那蔡京之婿梁世杰！別以為他什么都不說是怕了你，那是因?yàn)楝F(xiàn)在官家在打壓蔡京，一旦蔡京復(fù)起，他只要上書一本，你以為眼紅我們韓家的人還少了嗎？”
韓亭林低下頭說道“小的卻沒想到這么多?！?p> 那人搖搖頭說道“我?guī)状稳暮湍銈冋f過，這商賈之道，最忌冒險！冒險那是無本之人做的事情，我們家大業(yè)大，只要小心經(jīng)營，自然無往而不利！這一次你輸了也好，也少了一件麻煩事?！?p> 聽到這人這樣說，韓亭林也不敢再說什么要復(fù)仇的話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囂聲，不一會兒青哥兒進(jìn)來說道“二少爺，有衙役來了，說是請各油糧行掌柜的去縣衙說話。他們見找不到韓掌柜，就來這里尋了，就在門外。”
“衙役？難道是梁世杰派來的？這個時候來做什么？”那人不解的說道。
門呀的一聲被推開了，可以看到兩個仆人被幾個衙役圍了起來，蔡都頭進(jìn)來，看到韓亭林笑道“韓掌柜的，你怎么在這里啊，讓我好找啊，縣尊大人有請，請吧！”
說著，蔡都頭看向那人問道“你是什么人，也是明晝油坊的人嗎？”
青哥兒喝道“大膽！這是儀國公之孫，相州韓知府二公子韓膺胄，怎敢無禮？”
蔡都頭聽得是暈頭轉(zhuǎn)向，但也明白這是一個有背景的官二代，便也不好太強(qiáng)硬，說道“那么韓掌柜，請吧。”
“前面帶路！”韓膺胄起身走出房門說道，蔡都頭愣愣的看著走在前面的韓膺胄，突然覺得自己走在他哪里都變扭，在前面走像開路的，在后面像跟班的，這沒天理的！
——
一間屋內(nèi)，此時擺上了十幾把椅子，梁世杰坐在上座，左手坐著王明，姜德和燕青站在后面吃著零嘴，仿佛是來看熱鬧的一樣，右首本應(yīng)該坐著的韓亭林卻站在一旁，反而是一個青年人坐著，等眾人私下一打聽才知道，這位就是那韓家二公子韓膺胄，難怪韓廷林老老實(shí)實(shí)的不敢說一句話。
梁世杰根本沒想到韓膺胄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此處，他有些后悔要參與此事了，畢竟，韓膺胄和韓亭林是兩個概念。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因?yàn)橐粋€還沒有出仕的韓家嫡系就退縮，那么他也別想再有別的進(jìn)步了。
“諸位，本縣尊來內(nèi)黃已有一月，這一月中發(fā)生了不少大事啊，宜家油坊發(fā)明豆油之術(shù)，利國利民，但不知道為何就演變成了黃豆?fàn)帄Z戰(zhàn)呢？本縣尊昨日夫人想吃口豆腐，派人找遍了全縣，也買不到，此事已經(jīng)影響民生大計！不可不察！今日特請行內(nèi)諸位于此處，希望諸位暢所欲言，協(xié)調(diào)此事，使百姓早日安寧！王保正，此事本由你宜家油坊而起，你先說幾句吧！”
王明對梁世杰拱拱手后，對眾人說道“諸位掌柜，豆油本是我兄弟三人無意中發(fā)現(xiàn)之物，本想以此惠民，卻沒想到由于不懂行規(guī)，惹起眾怒，老夫在此向各位道歉。”
“王保正說的哪里話，這怎么能怪你呢，我們也有錯?！秉S世仁第一個說道。
“就是，就是?！?p> “是極啊，我怎么當(dāng)時就那么昏呢？”
聽著眾人無一不對王保正示好，韓亭林心中嘆了口氣，沒辦法，現(xiàn)在眾人手里的黃豆唯一可以吃下的也就宜家油坊了，而且宜家油坊的價格也會是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