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進入病房時房間里沒有外人,只有躺在床上出神的李天偉。她還是不打算叫他一聲爸,盡管她明白這跟叫媽一樣并沒有什么,都是以李麗的身份叫的,但她想到李天偉過去的那些事就覺得這個人并不值得自己去同情。關(guān)上用幻象打開的門,她一言不發(fā)的走到了床邊,李天偉才注意到她。
“小麗!”不知是身體受了傷還是太久沒說話,李天偉的聲音沙啞低沉,連他自己都沒聽清楚。他打算坐起來,誰知腦袋剛從枕頭上抬起,脖子就一陣痙攣劇痛,痛得腦袋里面都響起一陣陣怪音。
李天偉雖然也是個處變不驚臨危不亂之人,但遇到老婆被人帶走這種事,誰都不可能平靜下來,所以當時他開車去追郭強的車時,連安全帶也沒有系,這就導致在撞車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從坐椅上飛了出去。盡管安全氣囊彈了出來,但當時速度太快,他的頭還是撞到了擋風玻璃上,并險些折斷了脖子。
李天偉出了幾口大氣,見朱雀沒說話,又問:“你怎么來了?你媽呢?”
“她還不知道出事的是你,我也才從電視臺里得到的消息?!敝烊赣蒙褡R查探了一下李天偉的傷勢,輕微腦震蕩,頸椎損傷比較嚴重,其他部位沒大問題。
“也對,你在電視臺上班,能第一時間知道這些消息。”李天偉側(cè)眼看著這個自己非常喜愛但又有些距離的女兒,心中有些感動。出事后到了醫(yī)院,在被問及家屬的時候他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親人只剩下前妻和女兒了。
司曉蕓母子,丈母娘,郭強,四個人全都被運輸車給撞死了,尸骨不全。這件事給李天偉的打擊太大了,其傷痛不亞于當年小云和兒女一同遇難之時。他心如死灰,覺得自己是個不幸的人,三任妻子都離開了自己。所以最終,他沒有打電話通知前妻和女兒,而是通知了公司的另一位副總。
“你說,你媽要是知道了出事的是我,會不會覺得我罪有應(yīng)得?”李天偉盯著天花板問朱雀。
朱雀怔了一下,思考了片刻。她雖然同母親才相處一年多,但卻知道母親的心中從來都沒放下過眼前這個男人,這個所謂的父親。如果李天偉愿意回到母親身邊,母親說不定還會同意。所以她冷笑一聲,說:“看來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媽。”說完,她立即轉(zhuǎn)身,準備離開。但走了兩步后又停下來,問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見他似乎在為自己剛才的話出神,朱雀又補充道:“雖然你并非故意殺人,但事故由你而起,四條人命得由你負責,恐怕坐牢是免不了的?!彼nD片刻,見李天偉終于有了反應(yīng),“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就打我電話吧?!?p> “是啊,除了要賠款給司曉蕓和郭強的家屬外,還要坐牢。這樣一來,公司就管不了了。”李天偉沒有父母,如果坐牢,他可以把公司交給其他股東管理,自己再持有一部分股權(quán),坐個十年八年都不用愁,但剛剛女兒的話卻突然讓他想到了另外一種辦法。
喪妻之痛固然刻骨銘心,畢竟那是與自己朝夕相處過的愛人,但天威集團也算得上是李天偉畢生的心血。十幾年日夜不停的奮斗,才讓公司發(fā)展到如今的規(guī)模,要說輕易放棄還真是舍不得。他想起這幾千個日夜里,除了照顧家庭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司上面,從未松懈過,如何能夠拱手讓人呢?何不交給自己的親人呢?
“小麗雖然年輕,但卻很懂事,讓她歷練歷練豈不是好事?況且她們母女倆生活過得清貧,這樣做也能改善一下她們的生活。到時等我出來,說不定公司被她經(jīng)營得更好了也不一定?;蛟S那時,嚴妹就能原諒我了,回到最初的樣子……”李天偉想到此處,意識到妻子剛死,自己卻在想同前妻復(fù)合之事,實在不應(yīng)該,便馬上止住了,但將公司交給女兒的想法卻越來越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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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那你打算去看他嗎?”
朱雀從醫(yī)院出來后回到家就將李天偉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母親了。母親聽了后很是擔憂,但似乎發(fā)現(xiàn)不應(yīng)該這樣,就馬上換成了毫不在乎的態(tài)度,轉(zhuǎn)而看電視去了。聽到女兒的話,她輕輕哼了一下,一臉鄙夷的說:“我去看他干什么?他那么大的本事用得著我去看嗎?”
朱雀暗笑了一下,挽著母親的手說:“嗯,好,不去看也沒什么,反正他也傷得不重,倒是可憐了那司曉蕓,那么漂亮的人,死得面目全非。”
嚴媽沒說話,腦海里回憶起了去年在天威大樓前被那個女妖精斥責的情形。雖然一口惡氣沒出,但想到那樣的人就這樣死了,未免覺得可惜,也就不再恨她了。至于李天偉,她仍然對其懷有恨意,她認定他能有今天這樣的下場就是因為他背叛家庭得到的報應(yīng)。
一個星期后,李天偉傷勢好轉(zhuǎn)出院了。如他所料,警方限制了他的外出自由,讓他準備接受法律的審判。
一個月后,判決書下來。由于當事人在事發(fā)前沒有飲酒,當事人也沒有精神病的前科的癥狀,所以不能證明是誤踩油門。當事人同死者存在感情糾紛,所以存在蓄意謀殺的可能性,但由于造成死者死亡的原因還有運輸車,所以最終判處李天偉三年有期徒刑。
一切如李天偉所料,所以他沒有再上訴,心甘情愿的接受了這樣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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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朱雀照樣陪母親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看著看著突然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她拿起手機,輕聲的對母親說:“媽,李天偉打來的?!闭f完笑了笑,按了接聽。
“小麗,睡了沒?”
“還沒有?!敝烊缚戳艘谎勰赣H,“正跟媽看電視?!?p> “哦,呵呵……呃……法院給爸的判決下來了,你……明天來爸家里,公司也行,來一趟吧,爸有事找你?!?p> 朱雀沉默了幾秒,然后輕聲的說:“好吧?!闭f完她轉(zhuǎn)頭一看,母親正望著自己。
“你知道在哪里吧?天威大樓?!?p> “嗯,知道?!?p> “那就好,爸明天等你,上午下午都行?!?p> 朱雀想起這不又要請假嗎,但又想這對自己來說又算什么事呢。
“這人……他找你干什么呢?”嚴媽一臉嚴肅。
朱雀想起上次在病房里同李天偉說過的話,猜測是和公司有關(guān),但她卻喃喃自語的回答:“我也不知道?!?p> ##########
“喝茶吧,這茶是另一家大公司送的,你司阿姨……”朱雀一到了辦公室,李天偉就手忙腳亂起來,又叫她坐,又問她喝什么。在泡茶的時候,他本想說這茶是司曉蕓非常喜歡的,但馬上打住了,他知道在女兒面前提這些不合適。朱雀沒有說話,他就默默的泡茶,腦海里卻想起這茶當初司曉蕓拿走一盒后說非常好喝,他就把自己這一盒留了下來,準備等她喝完后給她,卻沒想到如今物是人非?!耙埠?,泡給小麗喝也好?!彼谛闹邪参孔约?。
“吃這個,你小姑娘家最喜歡這些?!迸莺昧瞬?,李天偉又想起前不久別人送來的一套干果,里面有五種美味的干果,還沒拆封,覺得小麗一定喜歡,便拿了出來。
看到李天偉的一舉一動,朱雀有些難為情,畢竟自己從來沒善待過他,甚至從來沒叫過他父親。她想叫他一聲,但又叫不出來,只好四處張望。辦公室很大,像個會議室,這讓坐在空無一物的沙發(fā)上的她感覺有些不自在,但她馬上又想起自己的朱雀宮比這可大多了。
過了一會兒,李天偉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要將天威集團交給朱雀來管理。朱雀非常的意外,自己全然不懂如何管理一個公司,如何管得下來。雖然自己是掌管整個西宇宙的主宰,但對于人類這些經(jīng)營活動卻是完全不懂,而且也沒興趣。她覺得電視臺的工作就是最適合自己的,不會影響到自己對宇宙的掌控??墒撬置靼祝约杭热贿x擇了李麗的這個角色,那么就應(yīng)當承受所要面對的一切,如果李麗還活著,她又會怎樣選擇呢?
朱雀沒有立即回應(yīng)李天偉,而是回家告訴了母親。母親聽了后愣是半天沒說話,最后冒出一句:“他沒開玩笑吧?”
朱雀忍不住笑了幾聲:“我看不像是開玩笑,他不是要坐牢了嘛。”
嚴媽長嘆一口氣,右手在膝蓋上摩挲幾下,說:“但是你哪管得了啊,不給他把公司搞垮就算好的了,而且當老板多累,我雖然沒當過老板,但也看過別人當老板,累死累活的?!眹缷尅班拧甭晸u了搖頭,“你干不下來的,一個女孩子,哪行啊,不行,你去告訴他,不行。”
“媽你說得都對,但是他好像只有找我了?!?p> 嚴媽把臉一橫,說:“他不知道把公司賣了嗎?賣一大筆錢,出來后只管花,多好啊?!?p> 朱雀撇了撇嘴:“媽,我想試一試,就當玩。”
“玩?”嚴媽瞪大了眼睛,“累死你還差不多。哦,你是不是想當老板啊,你這么小的身板,怎么看都不像個老板。算了,聽媽的,就在電視臺里,輕輕松松的。別去管他,他有的是錢,公司垮了也沒事。你現(xiàn)在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丟不得?!?p> 朱雀無奈,只得作罷,心想這人世間的紛紛揚揚不去管它也罷。她給李天偉打了電話,說母親不同意,當然也說了自己不適合這份差事。第二天她照樣上班,誰知晚上回到家母親就對她說:“你爸今天來找我過,給我說了些話?!闭f到這里,母親停頓了片刻,看樣子是在回憶那些話,“你如果想去感受一下當大老板的感覺,也可以。他說他手下那些人會盡力幫助你,不會給你添麻煩,你就當是歷練歷練……”
聽到母親如此說,朱雀并沒有激動,反而覺得有一點失落。她今天在公司里,回想起這一年多的生活,認識這么多的人,宋小紅,張云龍,蔡小妹,以及其他那些來往不頻繁但對她很禮貌客氣的人,若說要離開這些人,她還真有些舍不得。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終將會離開的,離開這里的一切,離開地球。眼下她雖然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這個難題,比如讓這場車禍沒有發(fā)生過,或者讓司曉蕓活著,或者直接改變李天偉的思想,讓他另作決定……但她還是決定接受這一切,權(quán)當是去體驗另一段全新的生活,而且,她的心中還藏著另一個小小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