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又要過年了。
李沐站在屋檐下,身上披著一件厚重的大髦,看著庭院里光禿禿的槐樹,眼前滿是走來走去掛紅燈籠,貼紅對聯(lián)的家丁仆婦。
去歲新年,算得上是多事之秋,朝鮮政變,把李倧?fù)粕铣r王的高位,最終卻又無奈之下,親手把他拉了下來。
“云琪哥哥,在想什么?”剛沒一會兒,身后就想起一個溫柔的聲音,李沐還沒回頭,一雙嬌嫩白皙的柔夷已經(jīng)輕輕撫上他的后背,李妍兒吐氣如蘭的道:“又過年了?!?p> “是呀,又過年了,妍兒,你身體尚未痊愈,還是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才是?!崩钽寤剡^身,輕輕握住李妍兒有些微涼的小手,然后伸到嘴邊,小小的哈了一口熱氣。
李妍兒的臉都紅透了,卻不舍得把手抽回來,她特別享受這樣的關(guān)心,尤其是經(jīng)歷過生死之后,更是視若珍寶。
“沐郎,我房間的春聯(lián),你來給我寫好不好。”這邊李沐剛剛和李妍兒抒發(fā)了一下感情,那邊就傳來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李沐回頭一看,一身青色對襟襖子,穿著加厚的青花羅裙,腰間一條水云絲腰帶的若菡,正邁步而來。
冬裝厚重,掩蓋了佳人無比美好的身段,卻讓原本絕色照人的若菡顯得可愛十足。
時間久了,若菡也不亂吃李妍兒的飛醋了,可能是多多少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以后大家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的概率很大,沒有必要鬧得那么僵,李大公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夾在中間也是頗為為難。
若菡雖然有些刁蠻,但是還是善解人意的純美姑娘,心疼李沐之下,也放下傲氣,試著和李妍兒友好相處起來。
“這倒是沒什么,不過我的字,可遠(yuǎn)遠(yuǎn)沒有楊先生寫得好,那位才是正經(jīng)進士及第的大才子哈?!崩钽逍χf,楊先生,就是楊漣。楊漣此人是東林骨干之一,隨著李沐到任浙江,楊漣也奉旨轉(zhuǎn)任浙江巡撫,監(jiān)視之意也是非常明顯。
監(jiān)視就監(jiān)視吧,楊漣這個人雖然有些煩人,但是確實是一個至純至性的士大夫,跟著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久了,心中仿佛都會受其浩然正氣所影響,非常有利于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楊公才華橫溢,自然是沒的說?!比糨拯c了點頭,不過隨后又仰起頭,一雙靈動的眼睛美到了極點,認(rèn)真的看著李沐說:“不過,你寫的,才是最好看的?!?p> “哈哈,那好,我來寫?!崩钽宓玫叫膼酃媚锏目滟潱匀贿€是得意的緊的,也不管自己的字還練沒練到家,就毫不客氣的把這差事接了下來。
李沐讓若菡去置辦些家人愛吃的零食,又回頭去勸李妍兒好好歇息,這才重新披上大髦,來到外間親兵們駐扎的院子里。
經(jīng)略府上,親衛(wèi)不在少數(shù),但是能夠住在李沐書房附近的,只有那十名白桿兵而已。畢竟大過年的,誰都想圖個喜慶,三躍也換上了大紅色的武服,只是今天沒到他休假的日子,他倒是恪盡職守的坐在值房里,和幾個兄弟閑敘幾句。
雖然人在說話,但是三躍無時無刻不在警醒的盯著李沐的后院和書房,這也是作為親兵隊長的必要素養(yǎng),那邊李沐的幾個侍女剛剛打著燈籠出了垂花門,這邊三躍立馬跟裝了彈簧一樣跳了起來,身后幾個白桿兵也是趕忙站起身來,等待李沐的命令。
“哥幾個別太拘謹(jǐn),大過年的,沒啥事情,就是來看看你們,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大家都是戰(zhàn)場上一起扛過槍的同袍,沒什么可以客氣的?!崩钽蹇吹竭@些白桿兵,也是心里一暖,喜氣洋洋的說道。
“哈哈,公子已經(jīng)發(fā)了節(jié)禮,給了三倍的餉,每個兄弟到手小一百兩,這個年,富得要流油嘍?!币粋€白桿兵哈哈笑著打趣道。
“那也不一定?!蓖蝗挥幸粋€白桿兵嘿嘿壞笑起來:“咱躍哥可是要養(yǎng)婆娘的人哦?!?p> “滾,你tm說什么渾話?”三躍聽到這里,突然漲紅了臉,有些心虛的喊道。
“躍哥,這都什么時候了,跟公子說說嘛!咱經(jīng)略府的親衛(wèi)大哥,朝廷正經(jīng)封的三品的武威將軍,手下光精銳親衛(wèi)就小兩千的躍哥,難道還配不上她不成?”一眾白桿紛紛起哄,三躍眼看就要惱羞成怒了。
“三躍,你這是有情況啊。”李沐倒是很是開心,這些兄弟跟著自己走南闖北的,過年也不能回家團聚,總該有個可心的人兒在身邊照顧他們的生活起居,而且,這些白桿兵都是有朝廷正職的年輕小伙子,在經(jīng)略府里當(dāng)值,用后世的話說,那可是省廳的國家公務(wù)人員,對于江南不少良家姑娘來說,吸引力還是不小呢!
“公子,我。。?!痹居鍪鹿依潇o的三躍一下子磕巴起來,仿佛千頭萬緒不知道怎么表達(dá)一般。
“公子,躍哥那日里在松江保護李國手的千經(jīng)堂的時候,遇上一個養(yǎng)蠶的姑娘來堂里求藥,說是家里的兄長生了重病,可是賴以為生的桑田,都被大貴人搶了去。求千經(jīng)堂施以援手,可是坐堂的大夫說李國手來了杭州,做不了主,躍哥還出手給了那姑娘二十兩銀子哩?!倍畠摄y子,抵得上三躍半個月的餉銀了,就算對于他這樣的高收入群體來說,一下子給出二十兩,給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確實是很慷慨了。(這個年代,二十兩足量官鑄銀錠的購買力,大約相當(dāng)于人民幣兩萬多。)
“是啊是啊。”白桿兵們這時候八卦之火瘋狂燃燒,紛紛開始揭三躍的老底:“我們還以為躍哥發(fā)了大善心,誰成想他后來每天都跑去看那姑娘家,除了當(dāng)值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回杭州之前,還跟人家約好了上門提親來著!”
“這是好事啊,三躍,為什么早不告訴我呢?”李沐也興奮的道。
“這點小事,哪能麻煩公子呢?!比S竟然難得扭捏起來,不好意思的道。
這邊爽朗的笑聲一片,門外突然氣喘吁吁的跑來一個人影,看樣子應(yīng)該是外院值守的經(jīng)略親衛(wèi),看上去是有什么緊急的事,否則也不會急匆匆的跑到這里來。
“什么事?”李沐看那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沒等對方開口,直接開口問道。
“?。看笕艘苍?,標(biāo)下。。。標(biāo)下是來找馬大哥的?!比S本姓馬,現(xiàn)在是三品的武威將軍,寧波衛(wèi)指揮使,親兵隊長,其他的衛(wèi)士都尊敬的稱他大哥。
“找我什么事?”三躍沉聲問道。
“上海那邊來了消息,陳姑娘讓大貴人家抓去了!”那衛(wèi)士急切的道。
看三躍臉色大變,李沐知道這位陳姑娘,估計就是他們所說的那位種桑田的姑娘了。
“可知何人所為?”李沐冷聲道。
“據(jù)留在上海千經(jīng)堂的幾個弟兄說,好像是松江的董家!”
“董府?”李沐眼中怒意大勝,無疑是想起來在上海縣千經(jīng)堂里,董祖常那囂張跋扈的紈绔嘴臉,若是那陳姑娘讓這么個二世祖抓去了,怕是要糟。
“公子,能不能,給我兩天假。”三躍的聲音冰冷無比,帶著滿腔的殺意和憤恨,但是聲音還算沉穩(wěn),顯然是在極力的控制。
“三躍,你不用怕,這事兒,我管了。”李沐轉(zhuǎn)頭對那親衛(wèi)說:“你立刻傳書上海的弟兄,讓他們上門要董府交人,就是不交,也給我在門口堵著,拖住他們。其余人,現(xiàn)在跟我去一趟松江!”李沐斬釘截鐵的道。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