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院兒的午宴是承平侯府過年的重頭戲,今年沒了鞭炮和舞獅,熱鬧勁兒卻沒減,因各院的主子數(shù)目實在是太多,家宴的時候只能帶一個貼身服侍的丫鬟。
因之前商量好長儒要來雛云閣吃年夜飯,沈雀歡便讓紅芷和初雯留在雛云閣里準備,自己帶著秋絮去了正陽院。
沈雀歡到的時候茶廳都已經(jīng)坐滿了,她前腳邁進去就聽見空氣里的說話聲為之一頓,想必話題還圍繞在她大鬧東伯府那件事上。
老安人、林氏、陸氏還有沈敏的夫人小陳氏在打葉子牌,小輩們都圍著看,婦人們則大多數(shù)圍著老夫人陳氏在閑聊說話。
看見沈雀歡進來了,老安人就招呼她:“坐到我這兒來?!?p> 沈鵲春和沈鹛珍不約而同的撇嘴,沈雁君坐在林氏的身邊倒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陸氏對沈雀歡淡淡微笑,小陳氏則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沈雀歡來?!斑@就是宏儒的閨女?”
小陳氏是老夫人陳氏的堂妹,年紀相差了十幾歲,以前在一個府里住著為了好區(qū)分便叫她小陳太太,她不過徐娘半老的樣子,除了身材有些走樣,和西園兒的陳氏瞧不出半點相像來。
老安人對這個兒媳婦一直不滿意,可也不能當著一眾小輩兒埋汰她,只略沉了沉臉,任沈雀歡規(guī)規(guī)矩矩的與她見禮,然后吩咐小丫頭給沈雀歡搬凳子:“坐我旁邊兒,幫我看著,這些人合起伙來圈我的錢?!?p> 眾人諱莫如深的笑,廳堂里的氣氛似乎大好,又似乎暗涌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波紋。
沈雀歡既來之則安之,踏踏實實的坐在老夫人身后。
這時候沈鸝歌和魏雪琴跑進來,一人手里握著一枝紅梅,“曾祖母,您快看看……”沈鸝歌瞧見沈雀歡坐在老安人身后,語氣不由頓了一下,從前甭管什么場合,都是自己陪在老安人身邊的,沈雀歡坐的位置讓她的心就像被冷水澆了一遍似的,但她表情卻沒什么不妥,走過去囑咐丫鬟們把梅花插起來,自己自然而然的擠在了老安人身側(cè)?!胞Z兒給您把著牌,省得我娘惦記您的私房銀子?!?p> 沈鸝歌向來這樣的口吻說話,大家笑一笑也就過去了,沈雁君卻若有似無的把目光落向沈雀歡,沈鸝歌擠過去的時候沈雀歡有點錯愕,緊接著眉頭不由自主的斜了斜,是個不耐煩的表情。沈雁君不由輕笑,什么心思都表現(xiàn)在臉上,這個沈雀歡也不過如此。
牌打了一圈兒,老安人輸了十多兩銀子,林氏也輸了,陸氏勉強平牌,小陳氏是大贏家。老安人心里不痛快,眼看著就到午宴的時間了,福媽媽進來瞧了兩次,可林氏和陸氏也沒有辦法,老安人不想讓小陳氏贏,偏小陳氏還是個臉厚的,牌風(fēng)一把比一把順。
沈鸝歌瞧不出牌場上的明爭暗斗,轉(zhuǎn)身問魏雪琴:“快開席了吧?我都聞到香味兒了?!?p> 老安人心里頭添堵,“你往遠了坐,暖爐熱你還往前湊,熱得我腦子眼睛都不便利?!?p> 沈鸝歌被堵得一愣,不明白老安人這股無名火是打哪兒來的,雖然在坐的誰都沒把老安人賭氣的話當回事,但沈鸝歌的臉還是不由自主的紅起來。她坐在那兒不敢往前湊,也不好意思真的走開,只覺得丟臉,后背都慢慢沁出了汗。
老安人沒再理她,摸了牌又開了一圈兒,沒一會兒又到了局口,老安人要胡八索,摸了個六索就要把九索往外扔,忽覺耳邊一陣風(fēng),沈雀歡忽然從后頭伸出手把七索給扔了下去。
“哎喲!”老安人這個心疼喲,“你這孩子……”
沈雀歡堆著笑,“您這把不贏,我貼您銀子?!?p> 老安人心里頭更堵了,誰要你的銀子,這不是添亂嘛。
沒想到兩個來回,沈雀歡拆了老安人的一副順搭,湊了三個六索,正胡那張九索。老安人覺察出了什么,小心翼翼的下手,果然自摸了一張九索。
“啊哈!”老安人眸子锃亮,高興著:“胡牌了,胡牌了……”
眾人目光朝沈雀歡臉上落去,小陳氏干脆拽了老安人的牌看,惋惜的說:“我早就要胡六索,敢情全在您這兒呢?!?p> 陸氏手里有兩個九索,老安人摸到的九索是最后一個。
老安人納悶,詢問的看向沈雀歡,沈雀歡卻從袖子里摸了個金豆子出來,“您坐莊,我添個彩?!?p> 林氏和陸氏互望了一眼,小陳氏卻見錢眼開似的盯住了金豆子,“行吶,看看誰有這手氣?!?p> 四人又一輪摸牌,老安人入手的牌平平,那邊小陳氏已經(jīng)露出沾沾自喜的模樣,牌好不好不言自明。
茶亭里的人都開始關(guān)注起牌桌,林氏和陸氏看起來也比之前更謹慎了。老安人每摸一張牌都要故意“偷偷摸摸”的亮給沈雀歡看,沈雀歡哭笑不得,但也在關(guān)鍵時候碰一碰老安人的手臂,沒一會兒就又到了局口。
胡的是自粘,一張四餅一張七餅,牌桌上已經(jīng)打了兩張七餅,卻沒有一張四餅,老安人就想把七餅往外扔。沈雀歡又伸了手,卻不是搶那張四餅,而是和老安人想的一樣,把七餅給扔了出去。
牌桌上的另外三人齊齊的一頓,緊接著又一張七餅打了出來,老安人直嘆氣,再摸一圈兒,四餅竟從小陳氏手里漏了出來。
“呀,在這兒呢。”老安人大喜,竟被小陳氏點了炮,這可比自摸高興多了。
小陳氏目瞪口呆:“怎么能夠?”把老安人的牌拿過來看才大呼“上當了”,陸氏在一旁裝傻充愣:“怎么就胡了四餅?二嬸嬸要是不扔我就跟著扔出來了?!闭f著還把自己握在手里的四餅給眾人看。
小陳氏的兒媳婦泰大奶奶周氏心里卻是明鏡似的,這一家子人明擺著要她婆婆掏錢,自己婆婆卻是個腦袋沒彎兒的,那副表情就夠愉悅眾位的了。
小陳氏心疼的往外掏錢,“剛還贏著,一把就輸光了,還搭了十幾兩。”老安人坐莊,架不住那顆金豆子賠錢吶
沈雀歡高高興興的把銀子往老安人的荷包里裝,抬頭像是剛瞧見福媽媽似的:“唉,福媽媽在這兒,是不是要開宴了?!?p> 福媽媽妥帖的笑著:“是,三小姐,侯爺和眾位爺都已經(jīng)到前廳了?!?p> 老安人“哎呀”了一聲,拿手指頭點著沈雀歡的腦袋:“都怪你,把年飯給誤了怎么得了。”
林氏和陸氏忙上前來扶老安人,林氏笑道:“放心吧祖母,來得及,來得及?!?p> 老安人牽了沈雀歡的手,“快走,快走”
眾人簇擁著熱熱鬧鬧的走了,一會兒的功夫茶亭里變得冷冷清清,小陳氏唉聲嘆氣的和媳婦抱怨“大過年的輸錢可怎么得了,一會兒吃完飯還得再開幾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