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循走至密道盡頭,發(fā)現這里有一扇厚重的大門,透過門縫,看到里面燈火通明,用力推動大門,只聽“吱呀”一聲,大門緩緩旋開。張循挺出寶劍,一個箭步跨入那片光亮,此處豁然開朗,一個寬闊的圓形地宮驟然呈現眼前。
這地宮有一人多高,能寬裕站下二三十多人,環(huán)顧四周,張循發(fā)現圓形的墻壁上一共有八扇大門,平均分布在八個方位,而在張循正前方,左右兩側各有一根粗大的石柱,石柱拔地而起,承載地宮上下。
右側石柱旁邊站著一個人,那人發(fā)現了張循,用蒼老的聲音說道:“咳咳,你來了?!?p> “你是陳王?”張循疑惑的問道。
那人答道:“大王已經走了,我在這里等你?!?p> “等我?你是誰?”
“我只是一個老奴罷了,咳咳?!?p> 張循提劍向那人走去,走近一看才發(fā)現,那人身著宦官服飾,白發(fā)蒼蒼,年老體衰。
張循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會找到這里?”
老奴抬頭看著張循,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不知道你會來,但是我會等,咳咳,你可真是個英俊的后生?!?p> 張循嫌棄的退了半步,繼續(xù)問道:“陳王呢?他跑到哪里去了?快說,不然我殺了你!”
老奴笑道:“咳咳,大王自然是出城了,這里連接著寢宮、宮殿,還有其他一些地方,有好幾條通道可以出城,你想找到大王恐怕是不可能的?!?p> 張循挺起佩劍,指著老奴逼問道:“陳王離開多久了?走的哪一條通道?快告訴我!”
老奴仍是面帶微笑,翹起手指捏住劍刃,輕輕挪到一邊,說道:“大王早就走了,咳咳,你追不上的?!?p> “哼,那你為何不走?”
“老了,走不動了,咳咳?!?p> 張循笑了笑,收回佩劍說道:“你不用演了,我知道陳王還在附近,而且就在這其中一扇門后面?!?p> 老奴神情頓時緊張起來,他略顯慌亂的說道:“年輕人,我是真不忍心看你送死,你趕快回去吧,趁亂逃出去,不然你一定會死的!大王他早就離開了,你找不到他的!”
張循見老奴明顯慌亂,便乘勝追擊,“你慌了?呵呵,剛才你說是在等我,但其實是為了給陳王殿后吧?”
“沒……沒有!大王,他早就離開了!早就走了!”
“老人家?這會兒怎么不咳嗽了?本來我不確定陳王是否就在附近,不過是想詐你幾句話罷了,但現在,我能確定陳王一定還在這兒!”
“你!”老奴指著張循,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進來之前聽到的第一聲咳嗽一定是陳王咳的!聽到了我的腳步聲,陳王趕忙躲在門后,而你則出來掩護,剛才你故意咳個不停,就是為了遮掩!現在你慌了,反倒把咳嗽這事兒給忘掉了!對不對?。俊?p> “誒!”老奴深深的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你去追吧!反正我已經盡力了,命運天定,你只管追過去吧,大王從那扇門逃走了?!崩吓f罷,指了指張循左后方的大門。
張循沿著老奴手指的方向走去,發(fā)現老奴所指那扇門就緊挨在他進入地宮的門左側。張循來到門前,已經適應了昏暗的眼睛卻被眼前密集的火光晃的有些難受。他這才注意到,面前的半邊圓形墻壁上每隔幾步就有一支火把,火光將這半側照的通明,而身后的半邊墻壁上,火把卻十分稀疏,只能勉強將那半邊點亮。
注意到了這一點,張循又看向地宮中間的兩根石柱。位于室內右側的石柱上有六只火把,而左側的石柱上卻只有兩只。
突然,張循靈光乍現,這地宮不正是一個太極么!
如果以兩根石柱之間的連線對整個圓形地宮進行分割,張循面前這半邊,火光通明,象征著太極中的陽魚,而背后那半邊,火光暗淡,象征著太極中的陰魚,而兩根石柱則正好象征了太極中的陰眼和陽眼。
在這地宮里,不辨方位,八扇大門形貌一致,那么進入地宮的人要如何才能區(qū)分這八扇大門呢,看來靠的就是這幅太極圖,而這八扇大門正是對應了奇門遁甲中休、生、傷、杜、景、死、驚、開。
想到這里,張循再環(huán)顧四周,方才明白,他走出的那扇大門正是位于陽魚正中間的景門,而景門的左側,也就是老奴指給他的那扇門,恰恰對應的是死門!
張循恍然大悟,驟然轉身向著完全相反的方向徑直走去。
死門在西南方向,生門在東北方向,而陳王,應該就在那生門之后!
張循提起佩劍,徑直向生門走去,老奴見張循目光堅定,方向明確,便慌忙說道:“你不要在這兒白費功夫瞎轉悠了!大王早就不在這兒了!你要追的話就趕快去!”
張循沒有理睬老奴,仍是盯著那扇生門徑直走去。
老奴見狀,知道張循已經破解其中玄機,便在張循經過他身邊時突然撲了上來,一把抱住張循,大聲喊道:“大王快逃!快逃??!”
張循更加確定了陳王的位置,他用力想要推開老奴,誰知這老奴竟然拼死抱住張循大腿,指甲幾乎將張循皮肉掐破。張循將劍架在老奴脖子上,厲聲呵斥道:“快松開!不然我殺了你!快!”
老奴仍是死死抱住張循不放,高聲喊道:“大王快逃!”
張循掙脫不開,卻又不忍殺他,只能暫時僵持在原地。就在這時,生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門后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不緊不慢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陳王?!?p> 張循這才定神一看,只見眼前這人年過五十,顯得老態(tài)龍鐘,發(fā)有白霜,額有皺紋,身形瘦弱,體態(tài)佝僂,他身著黑色錦服,拄著一支拐杖斜靠在門邊。
“大王!您怎么出來了??!老奴有罪??!沒能保護好您!老奴有罪?。 崩吓砷_張循,跪著哭喊道。
張循走到陳王身邊,將劍指在陳王眼前,說道:“陳王,你已經無路可退了!投降吧?!?p> 陳王笑了笑,拄著拐杖向前艱難挪了一步,從容問道:“年輕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張循。”
“你識得這奇門遁甲之術?”
“略知一二吧?!?p> “呵呵,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咳咳,咳咳咳。”陳王話說了一半,突然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老奴見狀,趕忙上前幫陳王捶背順氣,陳王又咳了幾下,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他對老奴擺了擺手,然后用力拄著拐杖將身體支撐起來,說道:“老了,老了,身體不行了,腿也壞了?!?p> 張循略有疑惑,問道:“未曾聽說過陳王腿上有疾。”
“寡人一直身體不好,去年的時候腿也出問題了,呵呵?!?p> 聽到這話,張循不知該如何往下接,面對這樣一個病怏怏的小老頭,張循覺得有些勝之不武。
“張循?循環(huán)往復的“循”,對吧?”
“正是?!?p> “呵呵,好名字,張循,我問你,你是怎么知道那王座后面有機關的?按說這密道修筑隱蔽,知情之人并不多?!?p> 張循猶豫了一會兒,答道:“機緣巧合吧,我恰好認得王座的機關結構?!?p> “哦?那可是不易,如此說來,倒也是緣分了,換了別人恐怕根本不會發(fā)現密道的入口?!?p> “這條密道設計精巧,位置隱蔽,換了旁人絕對不會發(fā)現,就算發(fā)現了,恐怕也會迷失在這八門之中?!?p> “呵呵,再精巧又有何用,縱是你萬般努力,竭盡所能將事情做到盡善盡美,注定要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誰也敵不過天意。你我能在這里相見便是天意,咳咳?!?p> “或許是吧,如果說這是天意,那么天要亡你,你又怎能抗衡?陳王,投降吧?!?p> “呵呵,聽你口音像是中原人?”
“我是沈國人?!?p> “哦,果然不錯,這么說來,咱們還是鄰居了。”
“曾經是吧,但陳國出兵沈國之后,我們就是仇人了?!睆堁哪X中浮現出兒時的慘痛回憶,雖然他不愿將國仇家恨時刻掛在嘴邊,也從未向人提起過陳國、沈國之間的國仇家恨,但不能否認,這次出征陳國,他內心深處多少抱有一絲復仇的想法。
“話不能這么說,既然你是沈國人,就應該知道當年我們兩國情同兄弟,若不是亂世紛爭,我們也不至于手足相殘。”
張循不屑一笑,說道:“既然情同手足,為何兩國不相互依存?沈國滅亡之時,陳王非但沒有出兵相救,反而助紂為虐,出兵攻打沈國,并在事后急于瓜分沈國城池?!做出此種行徑還有什么顏面以手足相稱?!”
陳王聽罷,深深嘆了口氣,哀聲道:“十五年了。哎,十五年前,陳國如同沈國一樣,被夾在眾多諸侯之間難以生存。沈國南鄰楚國,強楚壓境,沈王也不得不低頭。雖然沈國與楚國結為盟國,但在楚國眼里,沈國不過是北面中原的盾牌罷了。而我們陳國,位于中原諸侯之間,被晉、魯、宋、陳、衛(wèi)、鄭等列強環(huán)視,也不得不傾向于晉國,并與列強同盟。沈國和陳國,雖然情同手足,卻無可奈何受控于兩個對立的陣營,一個親楚,一個親晉。然而兩國山水相連,百姓同出一脈,私下仍互通婚姻,往來緊密。”
“咳咳。”說到這里,陳王咳嗽了一下,他注視著聽得出神的張循,接著說道:“十五年前,晉國召集中原各國,會盟商議討伐楚國,沈國親楚,自然不敢參與,于是晉王不悅,指使蔡國滅亡沈國,蔡王得令之后,則是命我親自率軍攻打沈國?!?p> 張循情緒激動,緊握拳頭說道:“蔡王無禮,大家同是天子之臣,他有什么資格命令你去打頭陣?!”
“咳咳,這天下早已禮樂崩壞,強者自然可以命令弱者去送死,而我為了保存陳國,又怎能不按蔡王說的去做?那一日,我率兵立于沈國城下,我清楚的記得身后的一個士兵在哭,我問他怎么了,他指著對面的城墻說,那墻上有個守城的人是他爺爺,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高墻之上,有一老兵正望著城下老淚縱橫?!?p> 張循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腦中再次浮現當時的情形,六歲那年,他國破家亡。
“咳咳,城還是破了,我們傷亡慘重,沈國更是全軍覆沒。最后,蔡王獎賞了我,也讓我從沈國的尸體上叼回了幾塊骨頭?!标愅跗届o的講述著這些,始終面無表情,只有那渾濁的眼睛里浸染著復雜的心緒。
張循從回憶和思緒中抽離出來,感嘆道:“大國相爭,小國卻只不過是用于廝殺的棋子?!?p> 陳王拄著拐杖,艱難的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地宮右側的石柱前,他撫摸著那根陳舊的石柱,說道:“十五年了,沒想到這一天竟然等了十五年,夠了,已經足夠了。”
“什么夠了?”張循問道。
“沈國亡了之后,我知道自己遲早也會有這么一天,所以我請高人重新修建了宛丘城,并在城下修建了密道和地宮,本以為用不了幾年就能用上,沒想到竟然太太平平的躲過了十五年。呵呵,夠久了,夠久了。走吧,我跟你走?!?p> 說罷,陳王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卓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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