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拼命,但術師只剩了她一個。
殷綺閉上眼,專心調息,待精力恢復了些,便又去攻擊那圍住同伴的冰墻。
天氣炎熱,冰墻一直在融化,遠不如之前那般堅固。即使術法減弱不少,殷綺也成功讓它崩塌了。
廝殺的人群被這變故驚到,安靜了一瞬,許多雙眼睛慌忙環(huán)顧,想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
殷綺也希望他們知道這是誰的功勞。
地上散落的碎冰立刻動起來,飛快地落到敵人后方,堆成一座小山,擋住了大半退路。
兩方術師,誰是贏家,這下明白了吧。
“殷廷允!??!”
人群中傳出幾聲響亮怒吼,又氣又急,牧族則高呼起“阿斯?jié)M”,斗志昂揚。
殷綺松了口氣,頓感力竭,頭暈目眩之下只好繼續(xù)坐到云影身邊休息。
日頭偏西,戰(zhàn)斗在一片紛亂的馬蹄聲中結束。對方所剩兵力明明比這邊多,卻說跑就跑,撤退地十分果斷。
“他們是無色幫,為錢打仗,沒有足夠的勝算不會死戰(zhàn)?!痹朴靶÷暈樗忉?。
“無色幫?”殷綺詫異,“你怎么看出來的?”
云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哪有這份眼力,是師父告訴我的?!?p> 無色幫是支雇傭軍,靠殺戮為生,而殷家向來以超然離世的態(tài)度自居,能花錢去請他們,肯定是人手不夠了。
楊成不打算投靠了?殷綺無法確定,但心里很高興,覺得又有了留下他的可能。
戰(zhàn)事結束,活著的人開始打掃戰(zhàn)場。傷者被苗定山指揮著朝這邊運來,陸續(xù)放到她和云影身邊,越聚越多。
百里辛也來休息,殷綺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還有一個術師活著,可能就藏在附近?!?p> 百里辛點點頭,一下子坐到地上,已是累極,他放下刀,沖著沈燁吩咐:“請告訴牧族的兄弟,想照顧傷者的可以留下,愿意跟我走的盡快休整,過一會兒咱們繼續(xù)趕路?!?p> 沈燁木然應了聲是,邁著虛浮的腳步去了。他沒有參戰(zhàn),一直被幾個年輕人護在后面,不過看了大半個時辰的血肉場面后,也是嚇得夠嗆。
“你的傷勢怎樣?”百里辛問道。
“皮肉傷,不妨事。”殷綺輕聲說著,慢慢站起來,發(fā)覺身上又有了力氣。
“殿下見到楊成了嗎?”殷綺環(huán)視左右,有些擔心這人死在戰(zhàn)斗中了,“他半路折返,回來便去您那里助戰(zhàn)了?!?p> “見到了,”百里辛難得笑了笑“這場仗沒他勝不了?!?p> “是啊,”戚武在一旁包扎傷口還不忘附和,“楊武師的身手太厲害,他從無色幫后方攻入,一路勢如破竹,刀刀見血,最后還砍死了那個領頭的,嚇得他們逃了。”
“楊武師曾是無色幫的人,你知道嗎?”
殷綺想像著戚武口中的場景,聽到百里辛發(fā)問,苦笑點頭:“此事說來也巧,楊武師之前要投奔的正是無色幫?!?p> “那就對了,”百里辛道,“我聽見有人喊他四當家,似乎早就認識,楊武師當年在幫里的地位應該不低?!?p> 殷綺沒想過這些事,她算了算,即使楊成一離開無色幫便進了殷府做事,當時也不到二十歲,那么年輕就混到一支雇傭軍的高層,真是厲害。
“他現(xiàn)在在哪里?”殷綺還有很多事想問,有可能的話要盡快說服他留下來。
戚武指指戰(zhàn)場的方向,“楊武師在那邊處置俘虜?!?p> 殷綺很想過去看看,又不敢離開百里辛。她怕殷廷允真的藏在附近,伺機下手。
糾結中百里辛竟然站起,“咱們過去看看?!?p> 殷綺十分感激,越發(fā)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
二人一起穿過傷者休息的草地,走到更為混亂的大路上。這里到處都是死尸,其中的牧族人正被挑出來,運到附近的一處空地上。
俘虜也被集中起來,排成一排,他們大多受了重傷,不能行動,有幾個甚至失去了意識。
楊成和苗定山都在這里,還有三個牧族男子。殷綺走到近處才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不對,楊成好像和牧族人起了爭執(zhí)。
“讓開!”略年長的男子沖楊成喊道,已是準備動手的架勢。楊成一動不動,默然看著他,氣勢竟也不輸。
苗定山站在牧族這邊,一臉不耐,“楊武師,牧族的勇士不能白死,你非要放走這人,豈不是讓大家寒心!”
“我才不用他管,你們殺了我吧!”有聲音從楊成身后傳來,火氣更大。殷綺挪了挪步子,看到一個坐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又高又瘦,長相也有些秀氣,除了兇狠的聲音,一點不像無色幫的人。
他右腿中刀,傷勢不算重,被幾圈破布草草纏著。這種情況雖走不了路,騎馬卻沒有問題,撤退時但凡有同伴拉他一把,定不會淪為俘虜。
無色幫的人這么不講義氣嗎?還是這少年在幫中太討人嫌了?
“他是我一位老友的獨子,今年才十三歲,”楊成鄭重道,“請留他一條命,我會好好報答你們?!?p> 報答兩個字從楊成嘴里說出來顯得格外有分量,這是他不會輕易許下的承諾。
殷綺提心吊膽地看向牧族人,生怕他們一點頭,楊成就跑到草原去賣命了。
那領頭男子倒還堅定,用一口生硬的官話答道:“十三歲,不小,是男人了?!?p> 他伸出手來,指了指東邊同伴的尸首,又指指下面一排俘虜,“都要死!”
楊成不再說話,人也未動,殷綺一看便知道他這是打算護到底了。
百里辛亦不開口,他雖欣賞楊成,卻沒有立場去勸牧族寬恕仇人。
殷綺想了想,走到二人中間,“這孩子年紀輕輕地就上了戰(zhàn)場,還被落下,在幫里必定不受待見,他那些同伴沒準巴不得他死呢!”
被戳到痛處,少年突然罵罵咧咧地吼起來:“胡說八道,混賬,你個……”
后面罵的什么殷綺根本聽不懂,也不在意,只繼續(xù)道:“留他一條命吧,以后楊武師會把他帶在身邊,好好教導,對不對?”
殷綺向楊成使了個眼色,楊成愣了一下,點頭稱是。
牧族人互相看看,三個腦袋湊一起小聲商量起來。
殷綺知道,因為術法牧族人對她頗有些崇敬的態(tài)度,沒想到對方竟會這般給面子,幾句話就開始動搖了。
“好,”領頭男子很快做了決定,“阿斯?jié)M說的,我們聽。”
殷綺連忙道謝,楊成也拱手行禮,隨即轉身去拉那還在叫嚷的憤怒少年。
苗定山冷眼旁觀,哼道:“撿了一條命還不高興,真是又傻又瘋!”
話音剛落,少年的嘶吼戛然而止,原來楊成拉他不動,干脆一個手刀把人劈暈了。
楊成將少年扛到一邊,殷綺趕緊跟上,后面的牧族人則拿著刀向俘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