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挑的時辰是大中午,因?yàn)樘绲脑捙绿K佩儀她們都沒休息好,下午的時候百花樓里開始忙她們走不開,中午那個時間剛好可以吃午飯,也不算太突兀。
到了約定好的那天,寶綠在家里把該做的活計(jì)都干完了才跟嬤嬤告了個假,只說了外出有事兒,沒好把實(shí)情說出來,怕嬤嬤問多了不好解釋。
當(dāng)寶綠提前半個時辰趕到約定好碰面的酒樓的時候,蘇佩儀帶著艾菊早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
“小姐,你們怎么先來了?”
在小二的帶領(lǐng)下進(jìn)了包廂,寶綠進(jìn)門就跟蘇佩儀打著招呼。
“我們先過來訂了些酒菜,免得待會兒都到了等上菜等太久?!?p> 艾菊一邊為寶綠倒著茶一邊搶著回了話,而坐在一旁的蘇佩儀顯然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的看向門口。
“寶綠你跟韓三已經(jīng)說過了嗎?確定是今天,他一定能來的吧?”
寶綠接過艾菊遞過來的茶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就聽到蘇佩儀在問,趕緊吞下去,邊點(diǎn)頭邊回話。
“已經(jīng)說好了的,小姐,應(yīng)該一會兒就能到,您不用擔(dān)心,他那個人還是蠻講信用的,答應(yīng)了的事兒都會做到的?!?p> “是嗎?”
蘇佩儀撇開眼睛看著自己手上的茶杯,若是那個人當(dāng)真能信守承諾,自己想辦法套得他應(yīng)承幫自己,那么父親的事情也就有了指望了吧?
寶綠看她心思已經(jīng)不在這里這兒了,掉過頭跟艾菊搭話,問怎么今日沒把丁香帶過來。
艾菊也跟著在旁邊坐下了說:
“那丫頭昨日有些不舒服,小姐讓她在家里好好休息呢,再說了她跟著來也幫不上什么忙,有我伺候著小姐就夠了?!?p> 家里?寶綠心里卻是想著,原來,艾菊已經(jīng)把那個容身的腌臜之處當(dāng)做了家的嗎?
說出來那樣不經(jīng)意、那么不在乎、那么順口,是在心底已經(jīng)認(rèn)同了如今的身份地位,像我們這樣沒能力沒手腕的下等人,只要有個片瓦遮風(fēng)雨的地方,就認(rèn)命的接受命運(yùn)的擺布,哪處都能被稱作為‘家’的吧?
就在艾菊和寶綠有一搭沒一搭的找話聊著,酒樓里的小二領(lǐng)著韓三上來了。
“客官這邊請!”
聽到門外傳來了小二的聲音,屋里的三個人神色各異,不過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艾菊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蘇佩儀的身后,只寶綠習(xí)慣了似的走到門口去接人。
韓三進(jìn)來之后互相見了禮,艾菊就出去吩咐小二可以上菜來了,寶綠覺著留在屋里頭對著不尷不尬的韓三、蘇佩儀兩人有些尷尬,也溜出去跟著艾菊幫忙上菜。
等菜都上齊活了之后,艾菊很有眼色的準(zhǔn)備去外面候著,寶綠本打算也跟著出去的,不過被韓三叫住了。
“寶綠你去哪兒???不是說好的一起吃飯的嗎?”
寶綠瞅著蘇佩儀的臉色,覺得應(yīng)也不是,不應(yīng)也不是,這餐飯的目的是為了讓小姐跟他有獨(dú)處的機(jī)會,說的那些事兒也是自己插不上嘴的,坐在這里吃干飯說不定就得噎死,還不如站外頭跟艾菊扯扯白打發(fā)時間呢。
“我......我沒怎么餓,剛出門的時候吃了點(diǎn)的,我到外頭跟艾菊有話要說,若有事兒你們在里頭招呼一聲我就進(jìn)來?!?p> 說完也沒顧這個借口找的不怎么高明,扭過頭就出了包廂把門給掩上了。
而門內(nèi),原本嬉笑著的韓三在寶綠身影消失的那一刻就變了臉,端的是嚴(yán)肅正直,一本正經(jīng),自在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說:
“說吧,你特地讓寶綠找我來什么事兒?”
“臣女叩見皇上!”
蘇佩儀跪伏在地,端正的行了一個大禮。
而座上的韓三,慢慢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輕飄飄的落在地上的蘇佩儀身上,嘴角扯著一個略帶嘲諷的笑,說:
“臣女?若是我沒有記錯,你的父親已經(jīng)被剝了官職,這個稱呼已經(jīng)不適合你了?!?p> “皇上恕罪!”
蘇佩儀抬起頭,眼中已經(jīng)是漫上了水汽,憤恨的表情扯得她的面孔也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我的父親是被冤枉的!我父親他心系大旗,一輩子都把心血花在了朝廷里頭,不可能跟外敵勾結(jié),那些罪證都是蕭將軍偽造的,請皇上明察此事,一定會有蛛絲馬跡可查明真相!”
韓三沒有被語氣急切的她打動,仍然悠閑的倒著酒壺里頭的酒,端著酒杯一仰而盡。
“三司會審,刑部徹查,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你父親畏罪自殺之前親筆所寫的認(rèn)罪書,你舉得此事還有再查的必要嗎?”
耳中聽著韓三嘴里慢悠悠一句一句念出來的話,蘇佩儀的身子再也穩(wěn)不住,頹喪的幾乎歪倒在地,只用顫巍巍的手強(qiáng)撐著沒有倒下去,嘴里無意識的一直說:
“不可能的......那些都是偽造的......我父親不可能做下這種事......”
韓三仿佛看不見失魂落魄的蘇佩儀,仿佛當(dāng)真是來吃一餐飯一樣,拿起筷子一邊挑著桌上的好菜往嘴里送,一邊倒著酒喝著。
過了快有一刻鐘,韓三才終于酒足飯飽,他掏出懷里的錦帕擦了擦嘴,看了眼地上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的蘇佩儀,面無表情的說:
“看在寶綠的面兒上,我不跟你計(jì)較戴罪之身私逃大獄的死罪。安安心心的改名換姓在百花樓里做你的營生,也別再有什么異想天開的念頭。今日的事兒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
話音剛落,正起身的韓三有些暈眩起來,他一只手扶著額頭,一只手撐在桌子上才沒有出丑。
自己身體上的變化讓他想到了什么,眼神鄙夷的盯著蘇佩儀說:
“你在酒里頭下的藥?”
好似這時候才清醒過來的蘇佩儀找回了一絲清明,跪行著到了韓三的腳下,雙手求生般攀附了上去,眼神渴求的仰望著韓三說:
“小女子沒有辦法,只求您能給我一個機(jī)會......”
“你知道我是誰還敢這么做,難道不知道我亦知曉你與蕭君堄之事?若今日我與你真有茍且,你可曾想過,日后拿什么面目與他相見?”
身體內(nèi)的不適讓韓三有些頭暈?zāi)X脹,沒有力氣一腳踢開攀附過來的蘇佩儀,只是嘴上仍舊說著傷人的話。
“蕭君堄......”
像被點(diǎn)住了一樣的蘇佩儀,有了片刻的怔愣,曾經(jīng)與那個男人相處的所有片段都像走馬燈一樣從眼前一晃而過,有哭有笑和最后的漠然。她決絕的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把那些過往都甩到了腦后,堅(jiān)定的懇求著韓三:
“求皇上......求皇上讓我為父親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