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說有笑,我和一個丫鬟能怎么樣!娘子,你說話注意分寸!”父親生氣了,提高了音量。
“張良,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和蟲蟲過,你和那丫鬟過去吧。”母親也說了氣話。
“砰!”一本書摔在桌面上的聲音,“翁氏,你不要太過分!”父親發(fā)火了。
母親沒有接話,哭咽了起來。肚子中的張暉突然感覺一陣的酸楚,可謂是母子連心。
“別哭了,別哭了?!备赣H暴跳如雷,來回急走的聲音傳來。
“砰!”這次摔碎的估計是瓷瓶,“翁氏,你給我聽好了,我現(xiàn)在就去把那丫鬟趕走,你以后別跟我提這檔子事兒!”
父親急急跳出房門的聲音傳來,母親也停止了哭咽,一會兒后,她唱起了歌謠:“火炎蟲,火炎蟲,星星之火,夏日炎炎,點亮漆黑夜空,帶來希望光明?!?p> 張暉第一次意識到,孩子的存在對母親來說太重要了。這再一次增加了他矛盾的心理。如果有一天拿到《茶經(jīng)》手稿,該選擇留下,還是回去?這是一個問題。
幾天后,張良興高采烈地回到房間,笑道:
“娘子,告訴你一件開心的事情。今天,我和你弟弟一起抓住了一個在山上偷茶苗的賊?!?p> “你們天生臭味相投,我說,你們沒有為難人家吧?!?p> “為難,什么叫為難啊!他不是想要茶苗嗎,我就叫他把偷到手的茶苗吞進肚子里去。”
“什么,他真的吞了?”
“本來就要吞下去了,你弟弟心腸好,放他走了?!?p> “還好,乾度的脾氣不像你,你呀一點都不饒人,倔強耿直!”
“對了,我們的蟲蟲快出世了吧。”
“是啊,不出意外,就是下個月了。”
“當然不會有意外,我的蟲蟲,想不想爹爹呀?”
唐乾符五年的二月,張暉出世了,此時正值冬去春來。
那天,他突然感覺到身邊粘稠的液體在往外漏,自己被某種吸引力往頭部的方向吸去。而外面?zhèn)鱽砹撕艉奥暎?p> “夫人的羊水破了,快,快去把接生婆叫來?!?p> 很快,張暉感覺到自己被一雙大手反復地往頭部的方向推。外面?zhèn)鱽砟赣H撕心裂肺的哭叫聲。張暉心疼不已,他想盡快到達出口,鉆出母體。經(jīng)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張暉終于來到了出口,他的頭首先鉆了出來。突然,一股強大的大氣流壓入他的體內(nèi),張暉警覺地張開嘴巴,“哇哇”大哭起來,把氣流又排出了體外。
張暉降臨在了唐朝末年的世界。
“夫人,恭喜恭喜,是個男孩?!苯由耪f到。
張暉將眼皮微微睜開一條縫,看見了一個憔悴而溫和的女人。她是張暉的再生母親翁氏。
接生婆把張暉交給了翁氏,跑到門口大喊:
“張少爺,恭喜了,是男孩?!?p> 兩個男人一前一后沖了進來,坐在了翁氏的床邊。
“娘子,蟲蟲長得是不是和我一樣?”
“你看,相公,蟲蟲和你一樣,是個漂亮的男孩?!?p> 張暉看見了自己的再生父親張良,確實和現(xiàn)代中二十歲的自己十分相像。
“姐,姐,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我是蟲蟲的親舅舅,像不像我,像不像我?”
“乾度,你自己看,鼻子像你?!?p> 張暉看見了自己的舅舅,翁氏的親弟弟,翁乾度。
張良興奮地對翁乾度說:“快,快去告訴我父親,說蟲蟲是個男孩。”
翁乾度剛跑出房門,門口就傳來了聲音——
“里正大人,恭喜了,是男孫,張家三代單傳有后了。”
一個五十出頭,著裝莊重的人走進了房間,激動地說:
“翁氏,辛苦了,你幫張家延續(xù)了香火。”
“父親,您嚴重了,只是翁氏的本分所在?!蔽淌险f。
“父親,你看,蟲蟲長得漂亮極了。”張良說。
“是啊,和你剛出生那時一模一樣?!?p> 張暉看見了自己的祖父,吉苑里的里正張江。
“張良,你娘行動不便,你快把蟲蟲抱去給她瞧瞧!”張江對張良說。
“好,我這就去?!?p> 蟲蟲其實是翁氏的第二胎,所以大家對蟲蟲都非常疼愛。翁氏身體不好,心臟時常會問題,所以懷的第一胎不小心掉了。大夫說,翁氏將很難懷上第二胎。
有一天,翁氏睡中一連做了兩個夢。
第一個夢中,她來到了一個飄渺之地,仿若仙境。秀水、奇峰、幽谷、險壑,山和水完美結合,奇幻百出??~緲之中,她見到了一條彎彎曲曲的溪流貫穿于一群山峰之間。
翁氏飄至峰巔,頓時云海盡收眼底,宛如置身于蓬萊仙境,遨游于天宮瓊閣。群峰點點,峰上有一澗沿著崖壁流下峰底。翁氏正想著,莫非自己是來到了仙家的洞天福地了不成。這時,空中浮現(xiàn)一座宮觀,從宮觀內(nèi)走出一位仙人模樣的道士。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那道人問道,聲音恍如洪鐘。
翁氏慌忙下跪,膽怯地答道:
“婦人翁氏,鳳凰山茶農(nóng)之妻?!?p> “以何到此?”
翁氏如實答道:“婦人夢游至此。”
“又為何而來?
翁氏靈機一動:“婦人求子而來。”
“有果必有因,你前世拋兒棄子,今世得此報應。”
翁氏連忙磕頭,苦苦哀求:“老婦愿犧牲自己的生命,彌補自己的罪孽?!?p> “造化弄人,一切天注定,你且請回等待吧!”
那仙道說完,同那宮觀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二個夢中,她來到了一個飄渺之地,仿若仙境。忽而,云開霧散,一座狀如鳳凰的山峰映入眼簾。她立刻認出了這座山就是家門前的鳳凰山。
不知不覺間,她縹緲到了山腰的茶祠,見到茶圣陸羽的塑像突然閃現(xiàn)出一道紫光。翁氏定睛一看,便看見一個男孩,手握《茶經(jīng)》手稿,口中念念有詞:“茶之源。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shù)十尺……茶之為用,味至寒,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知人參為累,則茶累盡矣。”
那男孩轉頭看見了翁氏,竟一點不覺得生分,反而開心地叫了一聲:“娘!”這一聲叫就把翁氏的夢給叫醒了。幾天后,翁氏便被診斷出,肚子里有了,便是日后出生的蟲蟲。
話說轉眼間,張暉以蟲蟲的身份降生到唐朝末年的世界,已經(jīng)三年過去了。這三年來,張暉一方面時常會想念起范叔叔和阿霞,他多么希望可以馬上回到他們身邊。
不過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三歲的男孩,剛剛學會屁顛屁顛地走路,要想找到《茶經(jīng)》手稿穿越回去,真是有心無力。另一方面,張暉在這里有了自己新的家庭,大家都把自己當成掌上明珠一樣的疼愛,他漸漸有點喜歡上這里了。
這三年來,通過身邊的大人們,張暉對自己所處的歷史環(huán)境也有所聽聞。
唐朝自安史之亂后,開始由盛轉衰。這安史之亂后才一百多年的時間,這太平的日子就又到了盡頭。那些被閹割的宦官獨攬專權,擅自罷免正義官員,可以說是小人在朝,君子在野。凡是有慧眼的人都看得出,這李氏江山,氣數(shù)將盡了。
此時正值唐僖宗在位,北方各地農(nóng)民起義,兵禍不息。當時唐僖宗在位,農(nóng)民起義軍日漸壯大,隨時準備攻打東都洛陽。而閩地福建,地處大陸東南一隅,遠離中原,一直是遠離戰(zhàn)火。
唐乾符五年的三月,新春伊始,閩地迎來了春耕季節(jié)。建州的天空時而飄過一朵朵浮云,不失往日的蔚藍和清爽。古老的城墻發(fā)黃發(fā)舊,墻面上的苔蘚卻郁郁蔥蔥,充滿了新生的活力。城墻外的建溪江水漩渦不斷,仿佛上游方向有激流壓迫而來。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們?nèi)缤R话闳粘龆?、日落而息?p> 建州,鳳凰山,吉苑里,里正宅邸。
這天,天空烏云密布,天雷滾滾。三歲的蟲蟲趴坐在書桌上,張良在一旁教他拿起筆,寫起字來。突然一陣風吹來,把紙張吹到了老遠的地上。張良前去撿拾紙張的時候,蟲蟲別有心機地在紙上偷偷寫了個簡體的“暉”字。張良回來一看,大吃一驚,叫了翁氏過來,說:
“娘子,你快看,我們的蟲蟲會寫字了。”
“相公,你就會糊弄我,這些是你幫著他寫的吧?!?p> “不是,看這個字,他自己寫的?!?p> “這是什么字?”
張良拿起筆,在張暉寫的暉字旁邊寫了個繁體的“暉”,說:“你看,像不像?”
“還真像?!?p> “娘子,說來也巧了。前些天,我在給蟲蟲想大名的時候,想到的就是這個暉字。”
“暉,張暉?”
“你看明天就要給蟲蟲操辦五周歲喜宴了,要不我們把蟲蟲的大名確定下來,就叫張暉吧。”
“相公,就按你說的?!?p> 蟲蟲費盡心機,終于得償所愿。現(xiàn)代的張暉,穿越到唐末仍然叫張暉。他突然有一種左右歷史的成就感。然而,就在他得意的時候,張暉的心頭產(chǎn)生了不祥的預感,好像即將有一件大事要在吉苑里發(fā)生,而這讓他暫時放棄了回到現(xiàn)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