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言不合回娘家
張暉他娘可謂先聲奪人。
那鏗鏘有力的聲音傳來，張老爺立即就慫了下來，手中的雞毛撣子像是被放了雞血，瞬間失去了活力。
“娘，我的屁股，疼，我的屁股恐怕已經(jīng)皮開肉綻了，快救救我。”張暉說著，故作腔調(diào)，似乎快要哭出聲來的樣子。
“乖兒子，別怕，有你娘在，我看誰敢動你一根汗毛！”夫人也不動手，只是坐在一旁，與張老爺對峙著。
張老爺看了看夫人，顯得有點(diǎn)泄氣和退縮，又看了看張暉，這才挺起胸膛，說道：
“這個家還是老子做主，要不然這兔崽子遲早要鬧翻天！”
“好你個沒良心的！”夫人憋不住哭鬧道：
“想當(dāng)初，我一個大家閨秀嫁給你鄉(xiāng)野粗人，好不容易給你生了一個兒子，你倒是打得順手順心。”
夫人說著，情緒一時沖動，從座位上蹦跶起身，繼續(xù)說道：
“寶貝兒子，我們走！娘跟你一起離家出走，咱們?nèi)ジＶ菡夷阃庾娓溉?！?p> 張老爺聽了，頓時慌了，可是又拉不下臉來求夫人的原諒，求別走。
恰好這個時候，德叔從茶場趕回了張宅。原來，果真如阿霞所說，佃農(nóng)們回茶場后，就把事情告訴給了德叔。
德叔見狀，說道：
“侄媳婦，你和暉兒都別走，有我為你們做主呢！只要我張德還活著，就決不允許有人敢欺負(fù)你們娘倆！”
“德叔，你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呀，你還不如直接罵我兩句得了?！睆埨蠣斘卣f。
“你以為我不敢罵你嗎，我還想打你呢！”德叔說著，一舉奪過了張老爺手里的雞毛撣子。
德叔正襟危坐，張老爺和夫人站在一旁。德叔瞪了一眼張老爺，說道：
“還不快去把繩索解開，難道要我自己動手嗎？”
張老爺一臉糾結(jié)，顯得萬分不情愿的樣子，于是對著阿霞使喚道：
“阿霞，你去給公子松綁?！?p> 阿霞立馬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張暉的身旁。
德叔對張暉招了招手，喚道：“暉暉呀，坐到叔公旁邊來，好好跟叔公說說，我這侄子是怎么欺負(fù)你的?！?p> “好咧！”張暉應(yīng)聲道。
阿霞麻手麻腳，弄了好半天，才把捆綁在張暉身上的繩索解開。
“阿霞，你真是笨死了，快扶著我，到我親叔公那兒去，哎呦喂！”
張暉站起身來，一只手搭著阿霞的肩膀，另一只手托著自己的屁股，艱難地行走著。
倆人緊緊依偎，阿霞悄悄給張暉使了個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說：
“不就被打了一下嘛，至于裝得如此夸張嗎？”
憑借多年的默契，張暉得以領(lǐng)會，給阿霞回了一個憤恨的眼神，好像在說：
“要不你也試試被我這樣打一下，到時你就知道屁股是多么的脆弱了。再說了，不在我叔公面前來點(diǎn)苦肉計(jì)，如何從我爹那里全身而退?！?p> 阿霞順手拿來一把凳子放在了德叔的座位旁邊，張暉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哪知，屁股剛剛落座，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再次響徹張家大宅。
“哎喲！疼！”
“等會兒，我去拿個坐墊來?！睆埛蛉苏f著，快步走進(jìn)了后院，一會兒就從里屋把坐墊拿來了。
“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樣了，真是不像話！”德叔說著，瞪了張老爺一眼。
“我的叔，我可就只打了他一下呀！”張老爺辯解道。
“一下是吧，要不讓德叔也打你一下試試？”德叔舉起雞毛撣子，躍躍欲試，張老爺快速躲閃，有苦難言，找了一個座位，郁悶地坐了下來。
“德叔，我去給你沏壺茶來??！暉兒，你就當(dāng)著叔公的面，好好說清楚。阿霞，你來幫我泡水。”
張夫人說著，帶著阿霞一起走到后院，泡茶去了。沏茶有許多講究，張夫人經(jīng)常都是親自動手。
張暉屏住呼吸，早已想好等待著說話的機(jī)會。此時，德叔的情緒平靜了下來，說道：
“你們兩個，誰先說？”
德叔剛說完，張暉就搶著說道：
“我先說，我先說?！?p> 德叔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好，就你先說?！?p> 于是，張暉開始把今天的事情略微改動，添油加醋，娓娓道來：
“是這樣的，叔公。今天侄孫兒和阿霞想出門走走，不經(jīng)意就走到了東溪邊的渡口。孫兒想到，我那書房里的筆墨紙硯都用得差不多了，就想著去購置一些回來，另外，再去書市看看有沒有什么最新的書籍。所以，孫兒就臨時決定，坐著渡船到建州城里去一趟。可是，孫兒一想，還沒有跟家人說一聲呢，這會就看到了鄰居家的嬸嬸，正好在回家的路上，孫兒便讓她把我離家的事情轉(zhuǎn)告給咱們家的佃農(nóng)一聲。孫兒是覺得，不就是進(jìn)城一趟嗎，這一來一回也不過三、四個時辰，爹爹不至于不同意吧。爺爺，你說說，孫兒這樣想有錯嗎？”
說完張暉就后悔了，事實(shí)改動得太多，就成了謊言了。
果然，張老爺聽了氣急敗壞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呵斥道：
“胡說八道！你這個兔崽子，現(xiàn)在學(xué)會撒謊了是不是！”
恰時，張夫人從后院走出來，阿霞跟在后面，手里端著一壺剛剛沏好的熱茶。
張夫人見張老爺?shù)那榫w又失控了，連忙說道：
“你就坐下好好說嘛，德叔還坐在這兒呢！”
這一次，德叔沒有針對張老爺，而是對張暉說道：
“孫兒呀，竟然叔公在這兒，你心里想著什么就實(shí)話實(shí)說，你要是說謊話、假話，那可就沒有人能幫得了你咯！”
張暉沉默了。
阿霞端著茶壺，給德叔、老爺、還有張夫人的茶甌里，一一倒上了熱茶，然后再額外給張暉端來了一大甌的涼茶。
早已經(jīng)口干舌燥的張暉，端起這一甌的涼茶，咕咚咕咚幾下，就全喝光了。
“叔公，我想離家出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張暉鼓足了勇氣，實(shí)話說道。
“德叔，你聽聽，這像什么話，還好我及時叫佃農(nóng)們?nèi)グ阉妨嘶貋?，不然的話，這兔崽子翅膀硬了，都不知道要飛哪里去了?！?p> 張老爺說完，端起茶甌，吹了吹熱氣，喝下一大口，吞咽之后，嘴里發(fā)出奇怪的聲響，十分爽口的樣子。
“天天看你喝個沒完，也不見得你在茶品上有什么長進(jìn)！”德叔又瞪了張老爺一眼，轉(zhuǎn)而對張暉問道：
“孫兒，你長大了，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這沒有錯，可是你總得有個確切的想法，你到底想去看什么呀？”
被德叔莫名數(shù)落一番的張老爺，此時已經(jīng)放下了手里的茶甌，忍不住插嘴道：
“德叔，你就別縱容他了，他就是去外面瞎逛，有個鳥想法！”
“你給我閉嘴，讓暉暉來說?！钡率宥读硕妒掷锏碾u毛撣子。
張暉沉默了一下，然后一鼓作氣，說道：
“叔公，咱們家是產(chǎn)茶的，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能不能把茶做成像詩畫那樣?！?p> 張暉還是第一次將這個想法在家人面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