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的這話,若是一般的孩子,自然是不能理解的,可曾毅卻不同。
曾毅的那些兄長們?yōu)槭裁茨茉诳h城里給人幫工,還不是因為家里有個秀才。
有了曾毅四叔秀才的身份,旁人總是多少要給幾分面子的,在瞧瞧同村那么多和自家?guī)讉€哥哥們年紀相仿的,可不都是在家呆著在田里忙活么。
甚至,四叔秀才的原因,在村子里,誰家都要對他們曾家敬重一些。
“大娘,你放心吧,我肯定會爭氣的。”
曾毅使勁點了點頭。
就算不為別的,在這個小山村曾毅也是真呆膩了,想要走出去看看這個波瀾壯闊的朝代。
“行了,趕緊回屋去吧?!?p> 趙氏拍了拍曾毅的小腦瓜子,寵溺的道:“在說好聽的話,大娘這也沒好吃的給你了?!?p> “你哥剛回來,你也去屋里吧,一會準備吃飯?!?p> 年三十,其實該忙的都已經(jīng)提前忙的差不多了,只等晚上吃頓團圓飯就是了。
只不過,今個曾毅他四叔晌午回來了,晌午的飯菜肯定是要在多加一道,所以才會又耽擱了這么一會。
“恩?!?p> 曾毅點了點頭,他也好長時間沒見二哥了。
今個晌午吃飯的時間硬是往后拖了一個時辰有余,沒法子,四叔四嬸一年沒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而且自家老娘也是拉著二哥說個不停。
不過,家里人雖然多了,熱鬧了,可曾毅和曾宣兩人的位置依舊沒變,還是靠后的位置。
“四叔沒抽你啊?”
曾毅嘴里嚼著一小塊肥肉,發(fā)出的聲音剛好能讓旁邊坐著的曾宣聽到。
“俺爹是沒抽?!?p> 曾宣滿臉興奮之色:“不過俺娘說大過年的就不打俺了,等過完年在算賬。”
曾宣是有些笨,可不代表傻,等過完年算賬,其實就意味著這事算了。
吧唧了幾下嘴巴,曾毅原本還有些興致的神情顯得萎靡了幾分,嘀咕道:“四嬸咋沒抽你,真不愉快!”
話音剛落,只覺得一股殺氣側面撲來。
曾毅低頭,嗷嗷的往嘴里巴著東西,也不抬頭。
怎么就這么不小心把心里話給說出來了呢?
“老四啊,你回來了,有件事和你商量下?!?p> 吃到一半,曾老爺子放下手里的筷子,半靠在椅子上,瞇著眼睛。
“爹,您說?!?p> 曾毅他四叔趕緊把筷子也放了下去,坐的端正。
老爺子顯然很滿意自家兒子的態(tài)度,一手捋了捋山羊胡,滿臉的笑意:“虎子想著等過完年,去縣里你大伯的族學里識字,你看這事靠譜不?”
曾老爺子這么問,其實就是已經(jīng)下了決定,他都已經(jīng)說出來了,以曾毅他四叔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說不成的。
果然,四叔瞧了眼正襟危坐小臉緊繃的曾毅,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小七雖說有些淘氣,可到也機靈,可以試試?!?p> 四叔這話,讓曾毅心里美滋滋的。
不愧是讀書人,瞧瞧這稱呼,小七,全家也就四叔會這么叫他了,排行第七,小七總比虎子強。
“恩?!?p> 曾老爺子對自己兒子的回答非常滿意:“等過完年,我說你寫,給你大伯寫封信,你帶著虎子去縣城就是了。”
“還有,虎子這稱呼去了縣城可不能這么叫了,要么叫名字,要么叫小七,不然被旁人聽了,該笑話咱們了?!?p> 老爺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煞有其事的叮囑著曾毅他四叔。
曾毅在旁邊聽的直翻白眼,這話,祖父對誰說都成,可唯獨家里就四叔從來不喊他虎子。
不過,只要祖父高興就行。
“是?!?p> 四叔點了點頭,然后方才扭頭看著曾毅,笑道:“這幾天,四叔先交你些字,你慢慢學著先?!?p> 有些話,曾毅的四叔也就是曾茂全是沒法說的,說出來怕打擊曾毅,更打擊了自己老爹。
曾毅如今已經(jīng)是八歲了,過完年,也就算是九歲了。
這個年紀對于蒙學而言,其實已經(jīng)算是過了年紀了。
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三四歲就開始送去蒙學了。
倒不是說八九歲不能蒙學,只是,八九歲去了,比別人已經(jīng)晚了三四年。
旁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已經(jīng)早過了識字的年紀,可曾毅去了,還要從頭開始。
所以,似乎對曾毅其實是不報多大希望的,只是,就算是不能像他一樣日后中個秀才,最起碼,能識字,也是好的。
“謝謝四叔?!?p> 曾毅咧嘴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四叔先交他識字,這其實是為他好。
“那這事就這么定了?!?p> 曾老爺子滿臉笑意,然后起身:“你們吃,我出去溜達會?!?p> “這么大雪你這老骨頭出去也不怕摔了。”
曾毅的祖母瞪了曾老爺子一眼,不過隨即也起身和老爺子一起出去了。
“我吃飽了?!?p> 祖父都吃完了,剩下的爹娘可壓不住曾毅的,胡亂扒拉了幾口,往嘴里猛塞,曾毅起身就跑了出去。
他的夾子還都沒收呢。
明個是初一了,一整天都不能干活的,今個還是趕緊去把夾子收好了拿回來才行。
“我也吃飽了?!?p> 曾宣眼見曾毅跑出去了,立馬也站起來往外就跑。
“虎子,等下我?!?p> 曾宣剛才堂屋,扯著嗓子就吼了起來。
“叫小七,剛才祖父才說過的,以后叫小七?!?p> “信不信你在叫虎子,我讓祖父抽你?!?p> 兩小的聲音漸行漸遠,屋內幾個大人互相看了眼,滿臉笑意,小輩們關系好,這是他們樂見的。
“虎……。”
曾宣一聲虎子還沒順嘴喊出來,硬生生的被曾毅充滿怒火的眼神給逼了回去,連忙改口:“小七啊,你瞧這是啥?”
說著話,曾宣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布袋,在曾毅眼前晃了晃。
“得瑟?!?p> 曾毅咬牙切齒,不可能承認他犯了一種叫做紅眼病的病。
“給你?!?p> 曾宣把手一伸,裝著銅板的袋子就塞到了曾毅棉襖上縫著的小兜里:“俺爹回來給俺的,都給你,到縣城里花,俺爹說過完初五就走。”
仰頭看著比自己高了足足兩頭的六哥,曾毅猛的吸了下鼻子:“那你不給嫂子買東西了?。俊?p> “俺娘明兒個肯定還要給俺呢。”
曾宣憨厚的笑著,一手撓著腦門:“在咱們村里又用不了幾個銅板,縣里不一樣,俺去過一次,那一碗面都好幾個銅板呢?!?p> 西山村和周圍幾個村落總共才有那么一個賣東西的雜貨鋪,而且里面的東西還都不齊全。
平日里,董宣的銅板更多的都是贊起來,等走街串巷的貨郎來了,買些東西,多數(shù)送給了張家閨女,其余的在被曾毅給死纏爛打要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