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瞠目結(jié)舌的站在角落里,看著龍一大口大口地吐鮮血,一張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面相甚是猙獰恐怖。小春大氣也不敢出,瞥了瞥床上斷成碎片的牛皮繩,一口白牙止不住地打戰(zhàn)。
龍一似乎是用力過猛,腥紅的血吐了一大灘,卻仍是沒有緩過勁兒來。小春這才想起,眼前此人重傷未愈,強(qiáng)行運(yùn)功掙脫了刀都砍不斷的牛皮繩,現(xiàn)在肯定是傷上加傷,眼下肯定沒有精力再來對付他。
雖然這么猜測,可小春還是不敢大意,趁龍一專心吐血的功夫悄悄抬腿,一步一步地往門口移。龍一似是沒有發(fā)覺,小春心中好不得意,花了兩炷香的功夫才挪到門口。就要沖出門去,只聽“嗖”的一聲響。
小春反應(yīng)倒快,忙抱頭蹲下,大叫一聲:“媽呀……”
話音未落,耳邊傳來“啪”的一聲,一塊拇指大小的沉香色碎木楔入門框。小春抱頭許久,龍一卻并沒有多余的動作,仍是扶著床架子干嘔不停。他搭手的地方,沉香色的床頭很明顯缺了一塊,露出里面杏色的木架子來。
小春看得倒吸一口涼氣,如此出神入化的指上功夫,捏碎他的頭骨簡直是易如反掌。
“完了完了……虧我還以為他肯定病得走不動道,胡說八道了一大堆,現(xiàn)在好了,人家即便身受重傷,要想弄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完了完了,這下真的玩兒完了,柳云你個殺千刀的死呆子,老子真是被你給害死了……”小春心里叫罵連天,臉色卻已經(jīng)皎白。
這時,龍一停止了干嘔,滿臉蒼白地在床上坐下,兩腿交疊打坐運(yùn)功,渾然不把小春放在眼里。小春哪里還敢再逃,蹲在那兒不一會兒便兩腿發(fā)麻,卻是動也不敢動,心里叫苦連天。
不一會兒,龍一睜開眼睛,冰冷的目光將小春上下打量。
“這是哪兒,我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龍一陰沉開口,語調(diào)已經(jīng)如常,“誰給我包扎的傷口……你?”
“額……是我,是我!”小春這時一心只想活命,睜著眼睛說瞎話。
龍一滿臉不置信,卻又想不出別的理由,眉頭高皺繼續(xù)發(fā)問:“這么說,是你救的我?”
“是我是我,確實是我!”
“你身為武當(dāng)?shù)茏?,見我?fù)傷昏迷,一刀取我性命才合情合理,為何要救我?”
“這個嘛……這個……”小春嘴里嘟囔,臉色發(fā)難,心中叫苦連天:“我的個乖乖,又不是老子救你的,我哪兒知道那么多為什么!你個挨千刀的小白臉,什么狗屁結(jié)拜兄弟,今天老子可真是被你害死了……”
“怎么不說話……你在撒謊!”
“沒有沒有,確實是我救的你,確實是我救的!”
“那你為何要救我,說!”
“因為……因為……”小春靈光一閃,“因為我要報仇!你不是殺手嗎,我要為我?guī)煾笀蟪穑枰愕膸椭?!?p> “哦?”龍一似乎對這個答案有幾分興趣,“你要報仇?找誰報仇?杜陵嗎?”
“對,就是他!他殺了我?guī)煾?,還把殺人兇手的罪名推到你頭上。我想為師父報仇,可是我武功低微,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本來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連夜從武當(dāng)山上逃出來,想等我以后學(xué)成了本事再找他決一死戰(zhàn)。誰想半路上碰到你?!?p> “碰到我又如何?就憑你救我一命,就想要挾我為你殺人?哼,可笑?!?p> 小春癟起嘴來,心中恨道:“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圖報嗎?小氣鬼!”臉上卻堆著笑,說道:“我哪敢要挾您吶,想多了想多了!我只是想,當(dāng)初杜陵對我?guī)煾竿聪職⑹郑潞髤s把殺人兇手的罪名推到大俠你的頭上。這,這簡直是喪心病狂啊,我要是你,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殺了這個狗賊才行!”
龍一聽罷,竟冷笑起來,道:“倒是會打如意算盤。正如你所說,我與你也算同仇敵愾,所以你才不分黑白救了我一命,然后指望我殺了杜陵,為你師父報仇?”
“額……你說同仇敵……什么?”小春面露難色。
龍一出乎意料地頓了頓,胸口一窒,臉色十分尷尬,竟劇烈地咳嗽起來。好半天,他才順過氣來,冰冷的神色愈結(jié)寒霜。
“我龍一身在千丈崖,注定要與整個中原武林為敵!栽贓陷害?哼,少他一個不算少,多他一個不算多!”
小春愣了愣神:“可是……你的孤鴻劍還在他手上,你不要搶回來嗎?”
“你知道的還挺多!”
“額……湊巧,湊巧!”
龍一冷笑,卻不再答話,而是閉上眼睛繼續(xù)打坐運(yùn)功。大半個上午過去了,龍一一動不動,呼吸卻越來越順暢,臉色也漸漸恢復(fù)了平常氣色。
客棧里的尷尬且不多說。卻說武當(dāng)山上,各門各派損失慘重,掌門、長老皆有傷亡。如此情形,一個月的云臺山之約勢必難以達(dá)成形勢,但經(jīng)此一役,三江五湖四十多個名門大派,卻無一不是感到十分屈辱,對千丈崖更是恨不得飲血食肉。當(dāng)下,各派掌門緊急商議,即刻回到派中修養(yǎng),臘月初一之期會于貴州云臺山,與魔教決一死戰(zhàn)!
如此,各派不敢耽擱,這一日一道下了武當(dāng)山,一連多日的紛亂廝殺總算落下帷幕。柳云自然隨著父親一道回南京,同行的還有身負(fù)重傷的楊展琴,經(jīng)過緊急救治和武當(dāng)山的療傷神藥,此時的楊大俠已經(jīng)撿回半條命,只需修養(yǎng)半月便能恢復(fù)。
眾人一道來到武當(dāng)山下,柳云惦記客棧里的小春,正要向父親和師伯請示將他收歸門下之意。話未出口,他又想起那客店里還住著個大魔頭,便莫名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
柳川音道:“云兒可是有話要與為父說?”
“啊?有……有話!”柳云緊張起來。
“你我父子之間,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那個……那個……對了,我在這鎮(zhèn)上結(jié)識了一位好友,相交甚是投契。此番回家,不知何時才能與他再相見,還請父親允許我再去見他一面!”
柳云這話說得言辭閃爍,柳川音不禁皺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