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毒
天空下著小雨,窗外烏云密布,世界灰蒙蒙一片。
龍祁天這些天睡得極不安穩(wěn),怪夢連連,時常驚坐而起。
此刻他躺在床上,眉頭深皺。
深黑的瞳孔空洞而呆滯,似乎徹底失去了光彩。
“祁哥哥,你睡著了嗎?”
劉小甜叫了他兩聲,他都不理。
轟隆隆——打雷了。
閃電橫空炸開。
龍祁天猛然坐起,中了邪似的低吼:“為什么!為什么!?。 ?p> 為什么?。?!
劉小甜畏怯又詫異地看著他,轉(zhuǎn)身去開了大燈。
龍祁天的睡衣全被汗水浸濕,但此刻沒人敢去幫他換衣服。
待他吼夠了,聲音啞了,整個人又像耗了電的機器人直直往后倒。
“呵……呵呵……”
他不知想到什么,垂眸低笑,笑聲破碎嘶啞,笑出了眼淚。
劉小甜慢慢,慢慢嘗試著走過去,默默地幫他擦汗,以及眼角滾燙的淚。
她眼中燃燒著瘋狂的妒忌,只是龍祁天看不透,也懶得看。
映入眼簾的只有女孩纖瘦的身軀,還有純白睡裙,高扎的馬尾。
模模糊糊。
“一月,別走……”
他抓著女孩的手,竟心亂如麻。
“祁哥哥?”
劉小甜換下惡毒的神色,滿臉欣喜地沖龍祁天笑。
“謝天謝地,我叫了你好久都不應我,我正準備去叫人,你剛才的樣子真是嚇死我了。”
最后一句充滿了撒嬌的意味。
龍祁天眨眨眼,目光淡了下來,“呵,原來是你啊?!?p> “是我啊,一直都是我?!?p> “哦,,給我拿吃的來?!?p> 至此至今,龍祁天距離上一次說話已經(jīng)有整整三天了。
劉小甜激動點頭,跑去拿吃的。
“等等。”龍祁天諷笑道:“這次,我睡了幾天?”
“三天?!眲⑿√鹫Q坌Φ?。
這三天里龍祁天不是沒醒過,但每次都是神智不清的樣子。
更是一語不發(fā)。
連上廁所都是她扶著去的。
“三天?你特么的確定?”
龍祁天湊近了劉小甜,狠狠地瞪她,淡淡的危險。
劉小甜鎮(zhèn)定自若地拿來一面小鏡子,舉在龍祁天面前。
“真拿你沒辦法,喏,自己看吧?!?p> 他上唇長了胡子,眼圈發(fā)黑,頭發(fā)也因許久未剪亂了型。
龍祁天望著鏡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震驚了。
……
龍祁天發(fā)了一通瘋,終于變回‘正?!肆?。
正常去公司上班,正常回家,正常當個孝子,正?!?p> 轉(zhuǎn)眼間過去了四個月。
已經(jīng)忘了是什么時候,他卑鄙惡毒地趕走了林一月。
忘了從什么時候,他眼里的世界變得一片灰白。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反復復地過活,晝夜不分。
每次帶著希望睜開眼,看到的永遠是別人……
“哦,原來又是你?!?p> 龍祁天面無表情被劉小甜扶著下樓,突然又剛清醒似的冒出這么一句。
劉小甜已經(jīng)見怪不怪,含笑將他的領(lǐng)帶整理好。
龍祁天的腿傷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已經(jīng)不影響走路。
龍祁天面無表情地下了樓,面無表情地看著劉小甜湊上來和自己kiss告別吻,面無表情地和母親打招呼。
新特助由龍七暫時接替。
“少爺,早上好!哈哈?!?p> 少爺來了,龍七趕緊將手中的游戲機扔了,訕笑著上前迎接。
龍祁天坐進車里,閉眼揉著眉心,眼下的黑眼圈明顯。
他忽然覺得,自己離瘋不遠了。
對他來說,死不可怕,瘋了才可怕,這樣活著到底為了什么?!
龍七斗膽問道:“少爺,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天?”
“你給我閉嘴!”
“哦哦哦,對不起?!?p> “對了……”
龍七正在發(fā)動汽車,聞言又熄了火,“少爺,有什么吩咐?”
“……找人……跟蹤……她?!?p> 龍祁天頓了很久,艱難地說。
想要見到她的思念壓倒了一切。
他輸了,終究還是輸了。
龍祁天越想越憤怒,一拳錘在身邊的車窗上,“砰!”
龍七:“……?”
……
一連下了十多天的雨,終于迎來了烈日當空,街上的行人很多。
……
“美女,我這人滿嘍?!?p> ……
“拜托!車是我先叫到的好不啦!趕緊走開啦!”
……
“小姐,我的腰受過傷,你能把車讓給我嗎,謝謝謝謝?!?p> ……
林一月站在路邊忙著攔出租。
又一輛客滿的出租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塵煙四起。
林一月小臉被太陽曬得通紅。
她用手扇了扇風,放棄般的找到一處樹蔭底下乘涼。
只不過站了十分鐘,就累了。
難道她得了一個特別容易累的???
值得開心的是,最近身體開始長肉了,整個人豐滿了一圈。
不開心的是,連腳也變腫了,走路很費勁。
找了塊石頭坐下。
林一月今天的裝扮是一頂鴨舌帽,搭配藍色棒球衣,長發(fā)及腰,身段婀娜。
行人經(jīng)過基本都會注意到她,順便瞄上幾眼飽飽眼福。
不過……當看到她臉上那道刀疤后,神色又變得怪異。
林一月終于受不了,從隨身背包中拿出一副粉色口罩戴上。
手機忽然響起短信提示。
發(fā)信人:白子笙
【打到車了嗎?^_^】
林一月笑了笑,回復:【沒有】
白子笙:【地點?我去接你?!?p> 林一月:【繼續(xù)工作吧杰克先生^ω^不說了,車來了?!?p> 白子笙:【玩得開心。】
林一月:【好的?!?p> 林一月撒了個小謊,她實在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麻煩白子笙跑一趟。
打車很不順利。
不是客滿就是被人搶在了前面。
“難道要走著去?”
林一月喃喃自語,從剛買的兩大袋兒童零食中挑出一瓶飲料,又拿出紙巾擦額頭上的汗。
飲料還沒來得及咽下去,一輛看起來很新很新的出租車緩緩停在了她面前。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林一月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上前剛走了幾步,一位中年婦女拉著一個小男孩沖了過來。
“小孩子發(fā)燒了要去看病,姑娘你行行好,等下一輛車,啊?!?p> 大嬸粗魯?shù)貙⒘忠辉麓蜷_車門的手拉開,語氣完全敷衍。
小男孩壞笑著對林一月作鬼臉,哪里像是發(fā)燒的樣子?
這地段其實不好打車,下一輛車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時候了。
再者,這位大嬸很明顯在撒謊。
林一月皺眉,剛要說話:“我……”
“嘀嘀嘀嘀嘀嘀——”
司機師傅無比狂躁地按喇叭。
看來是等得不耐煩了?
母子倆推開林一月一股腦鉆上車,“師傅我們要去……”
“限你們五秒鐘,滾下我的車!”
粗獷的男人聲音將母子倆包括林一月都嚇了一跳。
“還不滾?”
“神,神經(jīng)病……有生意不做……”
大嬸有點害怕了,趕緊拉著小孩走遠。
林一月也覺得遇上神經(jīng)病了,轉(zhuǎn)身也要走。
“小姐,要去哪里?”
這聲音正常起來聽著倒沒那么嚇人了,但是……
林一月想了想,擺手:“呃,那個,我不坐了……”
“本應是你先攔的車。我看不慣才趕的她們,上車吧?!?p> 司機生硬地解釋道。
“謝謝……不過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坐了,謝了師傅?!?p> 這位司機師傅看起來怪怪的。
一身黑,和她一樣也是穿著棒球衣,黑色鴨舌帽,黑墨鏡……
甚至……黑口罩?
怎么看都不是善類。
司機沉默了。
林一月再次抱歉,然后準備遠離這輛車,和司機。
她不敢回頭看,大步地往前走,頭腦成一團亂麻。
強烈的直覺告訴她:上了這輛車,無疑是掉進火坑!
忽然身后傳來用力關(guān)車門的聲音——司機下車了。
林一月嚇得心臟狂跳,警惕地加快速度,由走變跑。
真的遇上變態(tài)了?!
一雙強有力的手將她逮住。
“救命啊!救……唔!”
林一月的嘴被捂住,身體被強行禁錮在男人的懷中。
她那點力道完全不是男人的對手,掙扎是徒勞。
這男人緊緊抱住她,身體像鋼鐵那么硬,力大如牛。
林一月感到絕望。
她這條命難道要交代在今天了嗎……
誰能救救她?!
龍祁天將林一月扔進車后座,鎖了車門,傾身壓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兩厘米。
“林一月,連我你都認不出?”
龍祁天咬牙切齒,黑眸一刻都不離開林一月。
她長肉了,很明顯。
離開了他,跟了那個姓白的,果然就活得有滋有潤了么?
呵呵。
真好啊不是嗎?
林一月聞言一愣,凝睛看他。
龍祁天緩緩解下變聲器,摘下墨鏡,口罩,帽子……
“說,如果沒認出我,為什么不上車?”
龍祁天復雜的眼神看著她。
現(xiàn)在才是他的原聲。
林一月愣愣的和龍祁天對視。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氣息……
難怪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到這個‘司機’很不對勁,原來……
“說啊!你為什么要跑?!”
對他她就只剩下躲了是嗎!
龍祁天拉下她的口罩。
“祁天哥哥……”林一月僵硬道。
“我不是你哥?!饼埰钐焱蝗缓芊锤羞@個稱呼:“叫我的名字!”
“好,龍祁天,你找我有事嗎?”
林一月僵笑,盡量以聊天的語氣和龍祁天對持。
沒事。
哪能有什么事。
就是想見她,以解相思毒罷了。
龍祁天笑了一聲,一個翻身兩人的體位對調(diào),雙臂牢牢擁住她。
“你放開我,到底有什么事,你說,我都答應你?!?p> 林一月身體緊繃,連呼吸都不敢放重,怕惹到他。
“龍祁天你到底怎么了?”
龍祁天如同抱著絕世珍寶,終于解脫般長長嘆息。
“別說話,別動……讓我抱抱就好,抱一下就好……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