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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鐘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觀劍

我不是鐘馗 蒙面蝦 3436 2018-03-03 00:27:45

  這一路當然不會是如此坦途。

  貪婪是一切罪惡的本源之一,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一路上鐘魁等人見到形形色色的修士相互攻殺。對那些死于非命的人的來說,如果能夠做到和氣生財,這里原本是他們獲得極大造化之所。

  最高峰鳳凰山下有一塊谷地,對面崖壁上有一塊巨大的類似漢白玉材質的照壁,遠遠看上去,像是經過人工加工磨礪一樣。

  一條小溪在漢白玉石之下潺潺流過,發(fā)過叮咚悅耳的聲音。溪流中,生活著成群結隊的叫不出名字的銀白色小魚,據最早抵達這里的修士介紹說,肉質極其鮮美,而且與那些天材地寶一樣,對修行也有一定的益處。

  這里真是洞天福地。不過人人都知道,這里很快將會被國家暴力機關收歸國有,趁著現在,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

  小溪的岸邊,地表上明顯地有許多突起,上面布滿青苔。如果說那漢白玉石壁是一塊巨大版的電影幕布,那么這些石墩看上去就像是看露天電影的馬扎。

  有好事者用工具將其中石墩上的青苔刮去,露出青黑色的斑駁石墩表面,上面赫然凹下去一塊。

  “這像是有人盤膝坐在石墩之上,留下的痕跡!”有人驚呼道。

  其他人則好奇地,動手將其余石墩表面清理干凈,果然每一座石墩都有或淺或深的痕跡。

  難道這里是無數上古先賢問道之所?以至于千百年甚至萬年之后,他們在堅硬的青石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跡。

  都云修行難,即便是上古時代優(yōu)異的修行環(huán)境,先賢們也是腳踏實地地苦修。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沒有人能隨隨便便就能成功。

  眾修士肅然。

  秦若寒看著眼前的石墩,還有對面巨大的漢白玉崖壁,黛眉微顰。

  鐘魁道:“由坐姿看,所有石墩都是面向對面那塊漢白玉崖壁,照理說修士修行,一般都是選擇一個僻靜之所,以便靜心凝神。有些奇怪,這里就像一個露天電影院,你看過露天電影嗎?”

  “什么?噢,我以前在國外長大,沒看過露天電影,但我明白你的意思?!鼻厝艉⑽⒁汇丁?p>  頓了頓,秦若寒突然道:“依我看,這里更像是一個露天大課堂!”

  鐘魁恍然道:“應是如此,秦師姐說的對?!?p>  只見秦若寒走上前,找到最前面的一個位置,盤膝坐在上面。隔著小溪,不過二十余丈,他們二人目力驚人,只見那漢白玉崖壁上面,縱橫交錯著許多痕跡。

  “或許先賢們曾在此煮酒論劍,坐而問道,興致所至,劍意縱橫,便在這塊巨大的漢白玉照壁上刻畫出許多劍痕?!辩娍馈?p>  秦若寒美目瞥了他一眼,對他的推辭不置可否,只覺得他似乎在刻意接近自己。

  “你覺得印象派怎么樣?”

  “嗯?”

  “抽像派?或者華夏山水寫意派?”鐘魁自顧自地說話。

  “你追女孩,都這樣天馬行空嗎?”秦若寒冷臉道。

  “你想多了,這應該叫腦洞大開!”鐘魁笑了,他手指前面崖壁道,“你不覺得這塊石頭很漂亮嗎?尤其是上面的劍痕!”

  秦若寒不知道,鐘魁這是在刻意引導她。事實上,鐘魁一見到這塊巨大的崖壁,就被立刻吸引了。

  “那是所謂劍意!”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正是趙信揚。

  趙信揚是使劍的高手,自身實力又比秦若寒高出一大截,他從別的路徑趕到谷中時,見到秦若寒,便想湊上來“交流”一下感情,見她注意看著對面崖壁,又聽到鐘魁提醒,立刻看出了一點門道。

  他忘乎所以,在秦若寒左手邊搶了一個座位,盤膝觀摩。他一邊看,一邊用手比劃,一邊口中念念有辭,天知道他在說什么,而他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驚艷、困惑、震撼和頹廢,兼而有之,變幻莫測。

  秦若寒下意識地又看了鐘魁一眼,見鐘魁嘴角正噙著一種特別的笑意看著自己,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笨。

  她天生聰慧異常,自視甚高,沒想到此時此刻被人鄙視了。再看另一邊,不知什么時候,姚升和薛玉、薛人懷等人也都各據一處石墩,盤膝坐下,以最虔誠之心,觀摩石壁。

  崖壁上劍痕斑駁,或深或淺,以至暗淡難顯,或長或短,以至如羚羊掛角,蹤跡難尋。秦若寒向來獨立,她很快就拋下女兒家的小心思,沉下心來觀摩。

  噗,有人忽然噴出一口鮮血。緊接著,又有七八位修士吐血。

  “不好,這劍意歷經萬年,仍然具有殺傷力。自身實力比較差的,還是不要觀摩的好,量力而行啊?!庇腥撕鹊?。

  “非是這劍意能隔著萬年傷人,而是他們自己執(zhí)念太深,以致反噬傷了心神。但話說回來,如果看不懂這白壁上的劍意,還是趁早放棄修行,因為證明你沒天份!”亦有人譏笑道。

  “這位同道看來很有天份,敢問你看懂了幾招,又明白了幾式?”那傷者的同伴不忿,反問道。

  “三招而已!”

  “呵呵,就三招,那咱們比劃比劃?”

  薛玉正全神貫注觀摩,聽到身后呱噪,眉頭一皺,回頭便是幾掌,那幾個呱噪的修士立刻如脫線的風箏,被擊飛到七丈之外,生死不知。

  其他人見狀,噤若寒蟬,不敢再說話,現場一片寂靜,只剩下溪流叮咚。

  時間悄悄地飛逝,大多數人修士陸續(xù)離開,因為那白壁上的所謂劍意對他們來說,如同天書,根本就看不懂,自我安慰說那是騙人的,純屬浪費時間。

  當然有人能夠看懂,趙信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已經沉迷之中,忘記了時間的飛逝,心中忽有所感,突然長嘯一聲,身形躍起,拔出紫陽劍,沖著不遠處一顆狀如臥虎的巨石揮去。

  一道白光閃過,那顆巨石瞬間被劍氣劈成兩半,就像廚師用菜刀將一塊豆腐一分為二一般簡單。

  姚升的觀摩方式與眾不同,他微睜著眼,似是半睡半醒,見到趙信揚這隨興一劍,眸子中閃過驚艷之色,果然號稱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天份遠超絕大多數人。

  同時,他的眼中也閃過一股因嫉妒而產生的殺意,只是眼前的這位年輕人殺不得,所以這股殺意一閃而過。

  趙信揚似有所感,轉身問道:“姚前輩,晚輩這一劍如何?”

  “極好!”姚升淡淡說道,“你這一劍甚是高明,于常人而言,亦可自傲。然而你這一劍看似威力巨大,亦不過是徒具其形罷了。你才剛上路而已?!?p>  “這白壁上劍意縱橫,有的劍意因為年代太久而不可辨認,亦或是因為晚輩天資太差而看不清的緣故。不過,晚輩已經看清了其中七十道劍意,弄明白了其中的三十道,只能融會貫通,習得此一劍?!?p>  趙信揚被他貶低,并未惱羞成怒,暗道自己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他仿佛看到那天下第一人的名號正在朝自己招手。

  看清不代表能夠看明白,更不代表深刻理解并融會貫通,把觀摩的成果轉化成自身的實力。

  趙信揚并清楚別人的情況,所以才會有此有一問:“不知姚前輩可有所得?”

  這話問得未免有些顯擺的味道。

  “老夫看清了其中八十道而已?!币ι馈?p>  “呵呵?!绷硪贿?,薛玉笑的有些夸張。

  “老匹夫,你笑什么?”姚升怒道。

  “哼,我只看清其中八十一道而已。至于融會貫通嗎,時間而已,不像趙小哥這樣的年輕人,才思敏捷?!毖τ竦?。

  八十一比八十多一,聽上去成心跟姚升作對。姚升冷笑一聲,并不理會其中真假,倒是弄的薛玉沒趣。

  秦若寒仍沉浸在劍意之海中。

  那一道道劍意留下的劍痕,因為是不同時代不同的人留下,看似雜亂無章,如一張白紙上的涂鴉,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又如同一根根或長或短的絲線,被人胡亂地揉合在一起,千頭萬緒,欲理還亂。

  一道、兩道、三道,以至無數道。

  那一道似乎更久遠一點。

  不,這一道更久遠一點。

  嗯,這一道跟方才那一道似乎是同一人同一角度揮出的劍意?亦或是后輩向前輩的致敬?

  “一百一十七?”秦若寒默默數著劍意,她天資更是驚人,看清了其中的一百一十七道劍意,正感欣慰,忽又聽到坐在身邊的鐘魁口中似乎在呢喃著:

  “三百一十五?修行一道,果然如滄海一粟,前輩諸賢,無論是哪個時代的先輩們,他們每每會聚于此問道論劍,應該是何等地暢快?若能令時光倒流,到那現場一觀,死亦瞑目!”

  秦若寒震驚極了,一雙美目盯著鐘魁看。鐘魁這時轉過頭來,笑道:

  “劍招是死的。我曾聽一高人說過,任何一門武技練到極處,便無招勝有招,就劍法而言,那就練成了劍意。此高人學劍時,曾聽說北方有位劍仙,他便歷經千險,去尋劍仙拜師?!?p>  “他找到了嗎?”秦若寒好奇地問。

  “經過多次拜訪,他終于找到了這位仙風道骨的長者。那長者并不承認自己是劍仙,只說欲學劍法,其實很簡單,只要每天練習用劍劈刺一萬次,十年后再在一間黑屋中,點一支香,用手執(zhí)劍將香從上至下劈成兩片,香頭不熄……”

  “學海無涯苦作舟,每天劈劍一萬次并不難,難的是恒心。”秦若寒道,“所以,世人多喜歡尋找捷徑?!?p>  “師姐所言極是。”鐘魁道,“所以這位高人聽這位前輩劍仙所說,就面露難色,忙問有沒有捷徑。劍仙就反問他會不會看花?”

  “看花?”

  “對,看花。普通人看花,聚精會神,將自己的精氣神都傾瀉到花上去了,會看花的人,只是半虛著眼,似似乎乎,反將花的精氣神,吸收到自己身中來??椿▍s不似花。練劍便如看花,不在表象,而在于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煉精化氣是也,忘物忘身,視生死為一貫,齊物吾于無形!”

  忘物忘身,視生死為一貫,齊物吾于無形。秦若寒聽到此處,下意識地重新將目光投向前面的那塊白壁,明眸中突然閃現出飛揚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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