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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清華

第四十八章 巫云渡口

念念清華 安鹿心 2099 2017-12-04 22:48:21

  山洞里,慕椋仍在昏睡。

  那柳葉豹實(shí)在厲害,這一口就幾乎將他的鎖骨咬穿,連他肩上的衣裳也深深嵌進(jìn)了肉里,我稍稍撥開,他便疼得滿頭大汗,眉關(guān)緊鎖。

  幸而路上早備下各種救急的丸藥,此時(shí)正好派上用場,找出來給他服下了,這才稍稍安靜下來一會(huì)兒。

  仔細(xì)給他包扎好了,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裳,直忙到了大半夜。

  我亦深感疲憊,見他睡得還算安穩(wěn),便放下心來,靠著草堆,慢慢睡下。

  不知何時(shí),我忽想起了那片埋葬良生的荒地。

  猛一睜眼,頭腦瞬間清醒,抬腳便往外奔去。

  朦朦的夜空,只有幾點(diǎn)稀稀落落的寒星,不時(shí)吹來幾陣清冷的江風(fēng)。

  那片荒地還是如白天一樣,除了幾棵稀疏的雜草,再?zèng)]有半點(diǎn)別的了。

  我如一只游魂,漫無目的沿著江邊飄蕩,聽著時(shí)而急促時(shí)而輕緩的呼呼的浪聲。

  走了不知多久,我終于停了下來。那是一個(gè)渡口,未登上甲板,我先注意到了立在旁邊的一塊青石碑。

  我走近了看,上面一行大字“巫云渡口”,旁邊還有幾行小字,是一首詩:

  輕舟已鎖留遠(yuǎn)客,鐵齒深深說舊痕。

  遙望冰棱花滿樹,雪地英魂尚覺冷。

  妾將素手摘青梅,一壺?zé)峋拼龤w。

  疑是鴻雁懶過冬,半分音信未曾聞。

  未及念完,眼角已濕,心中萬分壓抑。

  也有人同我一樣,盼不到歸人。

  忽覺耳邊吵嚷,仔細(xì)一聽卻是慕椋在呼喊,我便轉(zhuǎn)身往回跑,卻不料撲通一聲滾在了地上,手上還緊緊抓著幾根干草。

  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未曾出洞口一步。

  洞里除了那堆未盡的微弱的火光,到處還是黑漆漆的。

  天還未亮呢。

  原來是夢。

  我摸摸自己的臉,淚痕未干,回想起方才見到的那詩,眼眶仍是濕熱。

  “清華,清華!”

  真的是慕椋在喊我。

  我忙翻身起來,跑過去,只見他蜷在一處,眼睛緊閉,渾身卻顫抖不止,嘴里不停說著胡話。

  “我來了!”

  我一邊應(yīng)著,一邊慌忙伸手觸他的額頭,卻是如火一般燙,再看他的臉色,早不是蒼白了,兩腮紅紅的,同樣無比燙手。

  我心急如焚,只得重新燃了火把,抓著水壺便往江邊跑去。

  夜里寒風(fēng)刺骨,偏我心急又忘了披上斗篷,一路上幾乎把我凍死。

  他渾身發(fā)熱,我只得用毛巾浸了涼水,一遍遍給他擦身,沒有水了,便又跑一趟,來來回回?cái)?shù)十次,直到洞口灑進(jìn)第一縷陽光,我都未曾有片刻合過眼。

  好在經(jīng)過一晚上的忙碌,他終于好轉(zhuǎn)起來了,不再亂聲呼喊,安安靜靜地躺著,臉上回了些血色。

  昨天晚上,他的胡言亂語,從來只有兩句話,一句是我的名字,另一句是“我回來了”。

  我雖然一夜忙碌,現(xiàn)在卻還沒有半點(diǎn)睡意。

  我的耳邊不斷回響這句“我回來了”。

  你從哪里回來?為什么要跟我說回來了?

  我不曾等你,我只等過,良生。

  我盯著他的臉,這輪廓,就連閉眼的神態(tài),和三年前在朝陵養(yǎng)傷的良生,并無二致。

  我忍不住伸手,輕輕撫平他有些凌亂的眉毛。

  那一刻,我覺得他就是良生。

  他的眼皮忽而動(dòng)了一動(dòng),眼睛慢慢睜開來,不作別的,只顧呆呆望著我。

  “你醒了,我看還燙不燙?”

  我的手剛伸出來,便被他一把抓在手里,放在了他的胸口上,接著他便十分安心地重新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只是無論我怎么用力,也無法將手抽出來,只好由他握著。

  又過了大半日,迷迷糊糊之中只覺有人不時(shí)輕輕推我的肩膀,我勉強(qiáng)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正伏在慕椋的身上,已睡了許久了。

  我忙彈起身,問道,“怎么樣,還疼嗎?”

  “不疼。”他張了張嘴,頗為艱難。

  看他神智比先前好很多,我內(nèi)心感到無限歡喜,便道,“你餓了吧,我去找點(diǎn)吃的?!?p>  誰知一起身便被拉住了,這時(shí)才意識(shí)到自己的手還被緊緊握在他的手心。

  一時(shí)間,兩人都慌忙地縮開手,可也沒有徹底放開。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兩人同時(shí)出聲,又是一陣局促的沉默。

  “我可有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他驚慌又帶點(diǎn)羞愧問道。

  我怔了一怔,失神道,“你說,你回來了。這是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

  他臉色突變,立馬松了手,坐立不安起來。

  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我從第一次見他開始便生出的猜想立馬重新從腦中涌了出來,我知道,這次,一定不是鉆牛角尖。

  “慕椋,你可曾遠(yuǎn)游?”我冷不防幽幽問道。

  “我,可曾是你牽掛的人?”

  好歹到了這個(gè)份兒上,一定要問個(gè)清楚。

  “若不是,你的夢里為何只叫我的名字?若是,不知你是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牽掛起我來的?是兩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shí),”

  “還是,更久更久以前,在朝陵城外送別之時(shí)?”

  我一步步逼問,誓要一個(gè)水落石出。

  他踉踉蹌蹌?wù)酒饋?,不發(fā)一言,要往外走去。

  我以為他要逃,急喊道,“你別走!”

  他掩著胸口,頓了頓道,“不走。我去巫云渡看看?!?p>  我心中詫異,是我所夢之渡口么?

  我驚疑地默默跟了上去,他步履有些不穩(wěn),我放心不過,仍攙了一路。

  那段路,是我走過的最驚心動(dòng)魄的路。

  我仿佛已經(jīng)預(yù)知到,此行,我是去接良生回來的。

  我無需回頭,或言語,我只需他,不要中途變卦。

  這現(xiàn)實(shí)中去巫云渡的路程比夢里的遠(yuǎn)得多了,可是我仍覺得走得很快。

  真到了巫云渡,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當(dāng)真只是做夢來過嗎?簡直和我夢里所見一模一樣,只是當(dāng)時(shí)是天還未亮的清晨,現(xiàn)在是黃昏了。

  渡口仍是沒有人,一只船孤零零地鎖在木樁上,隨著陣陣和風(fēng)輕輕地?fù)u晃。

  他與我一同坐在甲板上,看遠(yuǎn)處絢麗的夕陽。

  它倒映在江面上,帶來溫?zé)?,祥和的氣息?p>  他望著遠(yuǎn)處,喃喃道,“朝陵城外一別,已是三年有余了?!?p>  這一個(gè)答案,原來是真的,我把頭低得很低,沒有大哭,眼淚只是兀自一串串滾落下來,那一刻,我只覺得天地渺茫,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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