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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清華

第十三章 絕地反擊

念念清華 安鹿心 2731 2017-04-12 23:44:02

  當我看到城門上只有父親和樊禮被綁的時候,其實我心里是存有一絲僥幸的。

  樊禮是個急性子,他為了維護父親,必然沖動行事,縱使他武藝高強,也敵不過那么多官兵,所以落到了縣令手里,萬幸的是,重山并不在城樓上,那就意味著,他一定在想辦法救人。

  重山結(jié)交的朋友眾多,不管是官府,還是山中綠林,都有稱兄道弟的人,若是,他愿意冒險,大事未必不成。

  我們到達重山的家時,天已經(jīng)很晚了。我們披星戴月,心事重重,一路疾馳,叩響門時,對上了一雙警惕甚至有些兇狠的眼睛。

  只是這眼神忽閃一過,立馬變成了驚詫與激動。我還未開口說話,人已經(jīng)被拉了進去。

  “你怎么回來了?”重山壓低了嗓音,謹慎地問。

  我這才看到他身后,大堂中圍滿了人,所有人都斂聲屏氣地,不無疑問地盯著我。

  我一想到他們都會是相救父親和樊禮的幫手,心中底氣大增,好像周身的血也熱了起來,我隱忍著心疼冷靜地回了重山,“我在城樓上看到我爹和阿禮了,或許一開始我便不該走的?!?p>  重山擰著眉頭,“別著急,我們已經(jīng)在想辦法了。”

  我重重點頭,又朝大堂所有人鞠了一躬,然后回身把虞姐姐和清愁帶了進來,重山跟著問道,“你腿怎么了?”

  我道,“路上被毒蛇咬了,是這位姐姐救了我?!?p>  我介紹他們認識了一番。這時趙大娘提了一壺茶走了過來,見到了我,立馬扔下茶壺上前拉住了我的手,急道,“哎呀閨女,不得了了,你爹他—”,

  她話音未落,重山便把她扶到了一邊,打斷道,“娘,你先給燒點吃的吧,看她們幾個都餓了?!?p>  趙大娘忙應聲便去了。

  我仔細掃了一眼大堂里的人,有幾個有些面熟,是從前凜風寨的兄弟,當初樊禮從軍去時,大部分都跟他一道去了,還有一些家有老小的,繼續(xù)留在了寨里。

  他們見著我,也是吃了一驚,一年光載,物是人非,也許都是想起了那些再也不會回來的亡魂,眾人都默默沉吟。

  另外一些人,我便不大認識了,但是看樣子都是身懷武藝之人。見到這個陣仗,我大概就猜到重山所想的辦法是什么,但我覺得不妥,于是道,“趙公子,我有些話,想單獨和你說?!?p>  重山便請我到了一旁,他低下頭來,“怎么了?”

  我望了他身后這些人一眼,道,“趙公子,請問你帶領(lǐng)這些弟兄,是準備如何營救呢?”

  重山道,“我們準備夜襲城門,先把那幾個放哨的撂倒了,換上他們的軍服,然后摸上城樓,偷偷把人解救了。”

  我卻搖頭道,“一般說來,城門防守嚴密,每隔半個時辰便有人來巡邏,時間已然緊迫,再加上朝陵無人不知阿禮的大名,劉兆料定會有凜風寨的兄弟前來相救,定會嚴加防范,所以我覺得夜襲城樓不僅救不出阿禮和我爹,怕是還會連累眾位弟兄落入劉兆的陷阱,白白送了性命?!?p>  重山思索了一番,沉吟道,“喬姑娘,你考慮的這些,我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今天路過城門,應該也看到了,阿禮身強體壯尚且扛不住,更何況喬伯父一個老人家,哎,我擔心的是再耗下去,我們誰都保不了,還不如拼死一搏。我和阿禮是結(jié)拜過的兄弟,就算是為他死了,我也毫無怨言?!?p>  聞言,我鼻頭一陣酸痛,淚水忍不住就流了下來,“這件事,原本是我連累了你們,若要死,也是我為你們?nèi)ニ啦艑??!?p>  重山卻故作輕松,調(diào)笑道,“說什么傻話,若我們真的命運不濟,把性命送在了狗官手里,你也要好好活著,逢年過節(jié)啊,記得帶上好吃的好喝的來看我們,再多燒點紙錢香燭什么的,我料想,地底下的日子不會比這地上的差吧?!?p>  我這一生,都記得他那一刻用心寬慰我的樣子。

  也是在那一刻,我覺得生死好像并沒有那么重要了,也不應該懼怕死亡的到來,其實人這一生,總是會死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可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是孤單絕望的一個人,我身后有重山、清愁、虞姐姐、阿禮,還有爹,還有這滿屋肝膽相照的義士兄弟,往前則有大公子和良生,那么我還怕什么,我更不應該猶疑,就是要趁此刻,把所有一切包括性命都押上去,做第一件揚眉吐氣的事。

  下定決心之前我只感到了逼迫,可下定決心之后我只感到了輕松,于是于是我笑著抹了淚,對重山說,“趙公子,我想這次,我們還有一個辦法,若是成功,便能永絕后患,也再無需東躲西藏了?!?p>  他認真地傾聽。

  我繼續(xù)說道,“天下都知道小皇帝今年才十三歲不到,尚未成人,根本不能選秀,這必然是宮里那一群奸賊借選秀之名別有用心,他們挾持幼帝,把持朝政,迫害忠良,糟踐百姓,天下早已不堪其苦,以至中原各地起義不斷,群起而伐之,趙公子,亂世出英雄,我們何不效仿孫勝將軍,就在朝陵重組義軍,追隨大勢,反了?”

  重山原是仔細聽著,無不認同,直到我說“反了”兩個字時,我觀察到他的瞳孔仿佛強烈一震,隨即他的視線也如利劍一般朝我飛過來,讓我一時心驚,有些不知所措。

  “你覺得,如何?”我心底泛著虛,弱弱問道。

  他的睫毛隨后垂了下來,燭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只覺得當時的緘默似乎是一種無聲的審判,我知道,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有多不容易,如果他踏上了這條路,就永遠不能回頭了。

  我焦灼地等待著,片刻之后,他重新抬起頭來,我看到他面上的凝重更深了一層,他轉(zhuǎn)頭深思一般掃了身后眾人一眼,然后給了我一個肯定的帶著決策的眼神。

  他輕聲道,“喬姑娘,你這么說,是否心中已有了計策?”

  我道,“眼下我們?nèi)耸植蛔?,要想舉義成功,只能里應外合,不能強攻。”

  “之前大娘和我閑聊時提起過,趙公子有一位堂兄是亭長。若我們得這位堂兄相助,便可生擒劉兆?!?p>  重山卻搖頭,嘆氣道,“我堂兄確實是亭長,可是難以指望上他,他是個膽小如鼠的人。”

  我便道,“他雖然膽小,但若以重利誘之,他未必不動心。你只說事成之后,許他以縣令之位,他必將言聽計從?!?p>  重山仍是搖頭,“我堂兄這個人確實愛貪小便宜,但若是讓他反叛朝廷,就算說得天花亂墜,他也絕對不會肯的,只怕還會為了保住自己的職位將我們都賣了?!?p>  原來他堂兄是這樣的人,那么重山顧慮的對,不是心腹之人,萬不能將風險賭上去。

  我轉(zhuǎn)念道,“那也無妨。咱們可以先不告訴他,只利用他騙取劉兆的信任,事成之后,若是他愿意,這個縣令便還是讓他當,若是他不愿意,大可另說。不過我想,待木已成舟,他看到自己從區(qū)區(qū)亭長登上一縣主位,應該也不會不肯了?!?p>  重山思索了一番,點頭道,“這樣便萬無一失了?!?p>  得到他這句話,我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下來。我回頭看了看默默站在我們身后的眾人,他們也在翹首等待著,在這個半暗半明的大堂里,我卻覺得每個人都如同在晨光下那么閃耀,他們有熱血,有義氣,有本領(lǐng),有膽識,本來就應該擁有大好的前途,只是生在帝國晦暗污濁之時,抬頭不見天日??杉热晃覀冾^頂上這片陰暗窒息的天幕已被人捅了一個窟窿,我們不介意讓這個窟窿變得更大,撕得更破,裂得更響。

  不破不立,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抬頭能看見星空,低頭能看到豐收,身上沒有鞭子,腳上沒有鐐銬,不用折腰,不用匍匐。

  我忽然滴下淚來,和重山說,“現(xiàn)在,該和他們商量了。”

  隨后我們一同重新商議了詳細的計策,先由重山引他堂兄入局,再以我們姐妹為誘餌,將劉兆誘騙至城外,然后將其生擒。等我們擒住劉兆,就用他騙開城門,從督尉手中收繳兵符,最后,再振臂一呼,號召朝陵所有百姓,共舉義旗。

  待我們商量完畢,已是深夜了,眾人便在重山的家里借宿了一晚,重山和眾兄弟都睡在了大堂,我們?nèi)撕痛竽锒妓诶镂荨?p>  那天晚上,我心中翻來涌去的,都是我從咸陽逃出,隱匿在朝陵這幾年的點點滴滴。似乎所有人都睡得安穩(wěn),只有我,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的是我所遇到的來來往往的人和事。

  我忽然不明白什么叫命運,又似乎在某一刻清醒而深刻地觸到了一點命運的真相,就像神的手忽然在我的額頭點了一下,那就是我們所走出的意料之外的每一步,都是命運,父親是,我亦是。

  除此之外,我還想到了重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的直覺已一點點不斷向他靠攏,以至于當我有了起義這個念頭最初的一刻,我便立馬想到了他,并確信,這場起義有他必成。

  我沒有一絲絲害怕,當我在重山的帶領(lǐng)下冒死沖上城門解救父親和樊禮的時候,我沒有一刻想到過生和死的問題。

  那時,城門上的守衛(wèi)根本就來不及顧及掛在城門上的兩個人犯,我們在起義軍的掩護下,很快就攀上城門,將他們成功救下。

  可我卻發(fā)現(xiàn),那不是父親,只是一個和父親差不多模樣的老人。

  父親,父親呢?阿禮說不知道。他已經(jīng)快說不出話來了,我只好忍著哭先將他帶走,心亂如麻。

  難道我被騙了,劉兆騙了我嗎?可是他怎么知道我會去救人呢?他為什么要將父親掉包呢?

  不對,這中間一定有問題,可是我想不通,只能寄希望我們的人能打入縣府,生擒劉兆,然后再尋找父親的下落。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便不得不提了。

  正當我們救下阿禮,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一把長槍挺在了我們面前。

  銀灰鎧甲下面,是一張冷峻狠厲的面孔,望一眼就不由得讓人汗毛倒豎。

  是董翊,董家少爺。

  冤家路窄,我不知道他是新上任的副將!

  清愁倉皇地望著我,而我見董翊的眼睛,是一刻也沒有從清愁身邊挪走過的。

  我的腦子匆匆閃過一個念頭,若不是張文書那個下流東西花言巧語迷惑了清愁,現(xiàn)在清愁早成了董家的少夫人了,便也不會有后面這些事。

  董翊目光如炬,好像在說,你也算對得起我!

  清愁抿了抿嘴,不顧我的勸阻,徑自下了車,走到了他面前。

  兩人四目相對,清愁滿面愧色,弱弱道,“董少爺,你要怎么樣才肯放我們走?”

  董翊的眼皮輕輕顫動了一下,幽幽道,“我已經(jīng)放過你們一次了,就在你們出城的那天晚上?!?p>  我不由得想起來,出城的時候,清愁一路上都在疑神疑鬼地和我說,總覺得有人盯著她。

  原來,那個時候,董翊就知道我們出逃了。

  我想清愁也明白了這一點,只見她眉頭忽然皺起來,眼眶有些泛紅,囁嚅著道,“那這次,也求你放過我們吧。我給你磕頭!”

  我真是頭一次見清愁這般低聲下氣地懇求一個人,還是一個她曾經(jīng)辜負過的人。

  董翊還未來得及答話,忽然一支暗箭從清愁背后飛來,我不由得驚叫起來,“清愁!”

  就在這時,董翊眼睛一沉,忽地伸手將清愁摟在他的懷里,他肩上的披風飛舞起來,嚴嚴實實落在清愁身上。清愁就像一只鳥,被他小心翼翼掩在臂彎里。

  我見到那箭頭深深嵌進他的右臂,立時將那潔白的披肩染成一片鮮紅。

  我跟蕭虞,還有重山,見到這一幕,都不約而同沉默了起來。

  “你怎么樣?”清愁撲在他身邊,急切地詢問道。

  董翊咧開嘴角,卻苦笑了一下,只問道,“我一直想親口問你,為什么不要我?”

  清愁的眼淚瞬間滾了下來,道,“是我對不起你?!?p>  “你走吧,我原本也沒打算攔,只是想借此,見見你,看你究竟有話對我說沒有?!倍脆?。

  清愁呆呆地點了頭,逃似地往我這邊奔來。

  董翊又突然在清愁身后,提醒道,“還有,城樓上不是喬伯父,喬伯父在我這兒?!?p>  我心驟緊。

  清愁猛然轉(zhuǎn)身,“你說什么?”

  董翊道,“他好好的,你放心?!?p>  清愁哭道,“你沒有傷害我爹對嗎?”

  董翊道,“我為什么要傷害他,他是你父親啊。”

  “我會找機會送他過來的。你走吧!”

  董翊看著清愁上了馬。

  周身都是兇狠的廝殺的聲音,這一刻,我卻只聽到了董翊的真心,不知清愁聽到了沒有。

  一上車,清愁便哭倒在我懷里。

  我那時才明白,董家是董家,董翊是董翊。

  董家和我們勢不兩立,可憐董翊,夾在中間,不僅承受著未婚妻的背叛的痛苦,還遭受長輩的逼迫和指責,因他怎么也不肯另娶他人,甚至一氣之下,棄商從武,索性連家也不回了。

  可董翊沒有和劉兆同流合污,他偷偷保下了父親,在這次守城中,也幫了我們一把,否則,我們的計劃也不能這么順利。

  終于,我們的人闖入了縣府,生擒了劉兆。

  劉兆是個欺軟怕硬的軟骨頭,隨便一嚇唬,就跪地求饒,下令投降。

  我痛打了他一頓,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了,可朝陵目前一派混亂的局面,趙丕要想成功接任縣令之位,處理這些日常事務便少不得劉兆的指點,我便只是懇求趙丕也賞他三天三夜倒掛城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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