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繁三人一路采藥,雖然程繁又有幾次深入荊棘叢,但是多了一個人,采藥的速度快了許多。
凌可醫(yī)靜靜看著叢里的那個小心翼翼撥開荊棘的青年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童小蔓牽著娘親的手,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奇地盯著程繁??巢竦乃俣冉K究比不過采藥。
程繁三人很快便接近了那個砍柴的少年,樹枝被砍斷的聲音愈發(fā)清晰,曲小河一路上披荊斬棘,竟是開出一條路來,看來他在這里砍了很多天的柴。
看見凌可醫(yī)拿著藥包走過來,曲小河放下了手上緊緊握著的柴刀,將腰上別著的柴扔在地上,然后向凌可醫(yī)行了大禮。童小蔓擺了擺手,成熟地說道:“小河哥哥,你不用這樣的。”
曲小河沒有答話,依然將頭低在手下,手臂上的肌肉高高凸起,顯得十分恭敬。
凌可醫(yī)說道:“你娘怎么樣了?”
“已經能吃東西了?!鼻『拥穆曇粑⑽㈩澏叮屑ふf道:“但還是下不了床?!?p> 童小蔓撇了撇嘴,搖了搖娘親的袖子。曲小河不理她,這讓她很不開心。
程繁走近了才開始仔細打量這個強壯的少年,雖然是十五的年紀,但是長得像一座小山,少年身著一件薄薄的單衣,和程繁一樣光著手臂,露出結實的肌肉,在他的身旁還有一大捆柴和一只扁擔,應該是等砍了兩大捆柴再挑走。
十五的年紀,正是身體發(fā)育的時候,程繁難以想象,假以時日,他會變得怎樣強壯。
凌可醫(yī)并沒有注意到程繁的想法,她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娘的病我下午再去看看,問題應該不大?!?p> 曲小河再次向凌可醫(yī)行了一個大禮。
童小蔓看著一旁眉頭緊皺的程繁,學著程繁在樹林里的樣子,臉上露出邪異的笑容,由于年紀小的原因,她沒有程繁帶來的滑稽效果,只剩下了可愛。她湊到程繁耳邊輕聲說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程繁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笑著說道:“以后不要叫我大哥哥?!?p> 凌可醫(yī)說道:“你忙你的,我也要去采藥?!?p> 曲小河朝童小蔓笑了笑,說道:“對不起了小蔓?!?p> 遲到的道歉在童小蔓眼里卻視若無物,她輕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從曲小河那里了解了情況,凌可醫(yī)三人繼續(xù)前行。
從始至終,曲小河沒有與程繁說一句話,更沒有看他一眼??巢竦穆曇粼俅蝹鱽恚『泳o繃著臉,將氣力都發(fā)泄在不會說話的樹枝上,樹枝不停地被砍斷,就像是不會停歇的海潮一般。
對于曲小河的冷漠,程繁并沒有在意。曲小河一個人獨自待久了,為人處世自然會有一些冷漠,而程繁剛剛入世,尚還不能熟練掌握與人之間的交流。所以兩人的見面未免有所單調,但總算是見了面。
采藥的過程中,程繁不斷地向凌可醫(yī)詢問草藥的種類和作用,雖然都多數(shù)時候,他都會冒險鉆進灌木和荊棘叢,但他十分樂意,樂此不疲。
曲小河所行的大禮是對凌可醫(yī)的尊敬,在小島上,他與老人亦師亦友,但是有的時候還不得不笑著稱呼“老師”,希望減輕懲罰。被人尊敬的感覺應該很不錯,程繁很希冀這種感覺,他很想和凌可醫(yī)一樣幫助更多的人,受到更多人尊敬。
三人走到山頂,程繁開始好奇童小蔓為什么也能跟上來,凌可醫(yī)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上山對她來說問題不大,為什么才十一歲的童小蔓也能和自己一樣?
凌可醫(yī)坐在山頂?shù)牟莸樯?,看著手里鼓鼓的包裹,眼角如蛛網般的皺紋舒展開來,她微笑著,顯得很開心。
程繁遙望著山腳下綿延至遠處逐漸消失不見茅屋和瓦房,有些已經成了廢墟,東城的貧民區(qū)方圓百里,可以想見那里生活著多少窮苦的人。
入世時看見海港上如蟻般的勞役搬運著貨箱,如今在山頂看見東城的斷壁殘垣,茅屋瓦房。
那天離別時老頭說的對,昨晚凌可醫(yī)說的對,這個世界,確實不公平。那自己是像老頭避世不出,還是像凌可醫(yī)一樣盡微薄之力去幫助那些底層的人?
程繁不禁開始思考。
老人昨晚在海邊緬懷阿一,程繁沒有聽到,那他自然也不知道老人把拯救世界的重任交給了他。
童小蔓獨自在一旁玩耍,程繁坐在凌可醫(yī)身旁,皺眉看向遠方,沉默不語。
“我以前總在感慨,為什么這個世界這么不公平,就連昨天也是?!绷杩舍t(yī)微笑說道:“后來遇見了老杉,感慨也就越來越少了?!?p> “因為不公平,才有競爭,競爭發(fā)展大了,就成了戰(zhàn)爭??墒菓?zhàn)爭也只能讓勝利的一方感覺相對公平,而失敗的一方卻被踩在腳底?!?p> “你看到的東城雖然貧苦,但是依然有競爭,比如為了一只雞糾纏不休,最后大打出手,原本和善的兩家人變得水火不容。再比如在山腰砍柴的曲小河,他娘生他的時候他父親不知在哪里,此后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過,人家都罵他野種,他雖然力氣大,也只能忍下去。他只能把屈辱發(fā)泄在砍柴上,因為只有砍更多的柴,他才能讓他的娘吃飽飯。”
“你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世道的殘酷,盡管身為一國之君,也不得不忍辱負重,把氣咽下去,盡管身為公主,也不得不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這些雖然不公平,但成王敗寇,于情于理應如此?!?p> “你從鶴翁島出來,本領一定不凡,我能夠猜到,但是你經歷的事情太少了,所以還是要學習為人處世之道。經歷多了,自然就明白?!?p> “我開始還不怎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背谭闭f道:“但是從昨晚到現(xiàn)在的經歷和你說的話來看,你肯定不簡單,我開始好奇了?!?p> “我以前叫林可依。意思是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凌可醫(yī)微笑說道:“現(xiàn)在叫凌可醫(yī)。意思是可以為在那些不公平的競爭中的失敗者和無辜者治一些病,比如東城的那些人?!?p> 程繁低聲重復道:“林可依.......林可依……”
凌可醫(yī)微笑說道:“我們都不對外說出對方的身份,你覺得怎么樣?”
程繁問道:“你為什么會告訴我?”
“因為你跟昨天不一樣?!绷杩舍t(yī)看著在草甸上快樂打著滾的童小蔓,笑著說道:“因為你不是壞人。”
“如果我是好人呢?”程繁問道:“你不是一直在警惕我嗎?”
“如果你是好人,我也不會告訴你?!绷杩舍t(yī)說道:“沒有絕對的好壞,只能取其中。好人雖然好,但是好也會誤事,壞人的壞有時也會致人于死地。就像我治病一樣,只會給一些人治,不然東城那么大,我早該累死了。”
“這幾天我的思緒越來越不平靜,總有什么事會發(fā)生。其實……”凌可醫(yī)慈愛地看著童小蔓,說道:“如果我和老杉出事了,我想把她交托給你?!?p> 凌可醫(yī)口中的出事,自然是死去。
程繁有些為難,自己目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去東城尋找二學長的線索,幫凌可醫(yī)給人們治病也是順勢而為,如今她說出這般話來,程繁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山風拂動樹上的枝丫,拂動地上的綠草,也吹拂著程繁的臉。
程繁冷靜了下來,凌可醫(yī)是個高人,棲居在此地做一個普通婦人,自然有原因,從她剛才的語氣來看,她應該也是競爭的失敗者,她有著怎樣的過去,程繁確實不知道。
他不知道凌可醫(yī)那日在門外給童小蔓講的那個故事,但可以想見,凌可醫(yī)在程繁突然降臨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一些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冷子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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