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札很厚,爹爹很少寫這么長的文書,點在玉蓮花香托里的白檀香線已經(jīng)燃盡了,兄妹三人方才翻閱完畢。
無笙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想著師父早上給自己的藥方,這才明白師父為什么在治丹毒的藥房里放了琥珀和護心草。
丹毒的藥方是為了減少患病的人高燒、頭痛、畏寒、腹瀉的癥狀,而琥珀為了明目清神,護心草則是為了護住心脈,讓人不至于失了心智。
早上汪包子的癥狀,盡管沒有做出傷害人的舉動,卻已經(jīng)失去了心智。
而且被汪包子攥住胳膊的時候,無笙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燥熱,對,是高燒。
謝二哥嘴里叼著千層酥餅,在書房里來回踱步,完全忘了書房里是不能進(jìn)食的規(guī)定,也是他餓極忘了。
“你說,這樣的事情,爹爹和師父有能力制止么?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能行,這一次也能行……對,對,就是這樣的?!?p> 無塵并沒有接他的話,只是繼續(xù)翻看著書札。
這本書扎已經(jīng)有年頭了,紙張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
這本書扎寫在二十年前,爹爹遇見師父之后。
那時候了然還沒有改名,還是霍城派的少城主霍然。謝桓在無名小鎮(zhèn)遇見霍然,經(jīng)歷生死之后,兩人并沒有多深的交情。
為了解開心頭的疑惑,謝桓與霍然相伴而行,往西蜀內(nèi)陸走去。
霍城派在西蜀南都的青峰崖,去路極其兇險,皆是山巔橫道。好在謝桓年青體壯,除了食不知味,倒是不覺得累,一路上相安無事。
行至七日,還沒有抵達(dá)。
那天兩人已經(jīng)到霍城派的所在青峰崖崖底,卻遭遇了一行霍城派弟子。
謝桓本想跟著他們一起走,而霍然卻在他們發(fā)現(xiàn)之前隱匿身形。
謝桓只好看看情況再定,殊不知兩個卻聽到一個逆天的秘密。
那個鎮(zhèn)子果然跟霍城派有關(guān)。那些啃人而食的怪物,正是他們的手筆。
他們押送著甲號經(jīng)過那個小鎮(zhèn),卻不想半夜被走脫了,讓小鎮(zhèn)的人慘死在那個甲號手里。
他們所謂的甲號就是那個半夜襲擊謝桓而被霍然殺死的那個非人非獸的怪物,他們的試毒人。
然而為了掩蓋這一切,他們竟然給整個小鎮(zhèn)澆上了火油,所有的秘密和惡行都被火焰所吞噬。
而這一切,與自己同行的霍城派少城主是否知曉。還是說他就是主謀。
那他為什么不殺了自己滅口,明明功力在自己之上,為什么還帶著自己走了這么遠(yuǎn)?
謝桓看著霍然明滅未定的表情,思忖著脫身之計。
霍然聽完后,神情并未任何波動。
聽完了之后,與起謝桓一樣,自己知道并不多。當(dāng)時的霍然更急于求證,便帶著謝桓走了一條密道回到了霍城派。
事后,謝桓才知道這家伙的心里早已是波瀾迭起。
當(dāng)時他并不了解霍城派,以為霍城派只是一個江湖流派,誰知道卻埋伏著虎狼,不,惡魔之心,完全已經(jīng)沒有人性可言。
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們潛回了霍城派。他們徑直走到城主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
等到他們把整個青峰崖走遍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里早已經(jīng)無人之境。
霍然熟悉的一切都還在,就是人都不見了。
那時候的霍然已然沒有山腳的時候冷靜了,像是被拋棄的困獸,紅著眼睛,頭發(fā)凌亂,早失去剛遇見如玉少年的儒雅。
當(dāng)他們快要放棄的時候,霍然在城主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地圖,是他熟悉的密道圖。
那張圖上卻標(biāo)注了一個他從來不知道的符號——血淵,被曼珠沙華簇?fù)碇?p> 曼珠沙華,青峰崖上常見的花,一簇簇生長著,紅艷似血,漂浮在青色的霧靄之中。
霍然已經(jīng)習(xí)慣它的存在,可是卻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討厭它。
他和謝桓重新回到密道里,他們穿過一片曼珠沙華,抵達(dá)一個地宮。說是地宮,卻沒有黑暗和冰冷,全然籠罩在陽光之下。
他們所看到的景象,卻讓人渾身冰涼,如墜地獄。
在山腳上遇見的一行霍城派弟子已經(jīng)成為一堆尸體,曼珠沙華在他們的身上肆意的綻放著,生長著。
這樣的尸體這樣的花叢不止一個,而是成千上萬個。
在尸堆上面浮著上百個水晶棺,棺木邊開著不知名的小花,幽幽的開著,香味去讓人很是安心。
他們站立在這樣的地方卻沒有覺得慌亂,大概是這小花的緣故。
突然,霍然往一個水晶棺跑去,謝桓緊跟其后。
只見霍然在水晶棺前跪下,身體開始發(fā)抖。
棺內(nèi)是一個紅衣女人,整個人仿佛飄在云中,容貌看得并不清楚,只看見嘴角微微含著笑。
霍然呆呆的看著,淚水流了下來,嘴里低低地喊著,“娘~”
聽聞此聲,謝桓心里亦是難受,卻不知如何安慰。
這上百個水晶棺里放的都是霍然熟悉的人,好友、兄長、叔伯,甚至是血親?;舫桥衫锏娜硕荚谶@里。
不對,除了他。
霍然猛得抬頭,朝水晶棺群望去,他看見了那個從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面的妹妹紅嵐。
她并沒有睡著,還在用拳頭無聲地捶打著水晶棺。
霍然踩著尸堆躍到水晶棺上,取出貼身匕首砍向水晶棺,火花四濺,水晶棺卻連個劃痕都沒有。
謝桓跟著也跳到水晶棺上開始幫忙打開水晶棺。半盞茶功夫,水晶棺才隱隱約約有幾絲裂痕。
霍然頹然的放下了刀子,暗暗的說道,“沒用的,這些水晶棺都是整個從青峰崖采出來的的水晶髓,一旦合上,就會長在一起,打不開的?!?p> 謝桓盯著棺上的小花,看見小花的根長在水晶棺里,如白絲的根上凝結(jié)著小水珠。
有水珠,就說明空氣流通著,那就是說這些水晶棺不是嚴(yán)絲合縫。
“霍然,你看棺上小花的根,這些水晶棺都有縫隙?!敝x桓指給霍然看。
霍然搖了搖頭,“你不知道,這些小花是為了吸盡棺中的空氣,那些水珠原本是屬于水晶棺里的。”說完,握著匕首的右手狠狠地砸向水晶棺。
這些水晶棺都懸在空中,雖然兩人伏在棺上,水晶棺并沒有下沉。
霍然這一拳下去,水晶棺竟然微微往下一沉。
謝桓看過去才發(fā)現(xiàn)霍然的右手被匕首傷到了,血一滴滴落到了水晶棺上,慢慢的滲透進(jìn)去。
血越滲越深,被血滴到的地方,像蠟一樣融化了,竟然融化了?!八Ч兹诨恕?p> 霍然一看,伸出手指觸摸,才發(fā)現(xiàn)很是柔軟,水晶棺真的在融化。
他拿起還在流血的右手,在棺上胡亂的劃著,片刻之間,整個水晶棺竟然像蠟燭一樣融化了。
謝桓和霍然躍下,方才站定,棺中的少女便從空中墜落。
霍然左臂一攔,將她擁入懷里。
“然哥哥,你終于來了?!鄙倥撊醯恼f著,眼淚噗噗地往下落。
霍然將手中的少女往謝桓懷里一推,便要躍上旁邊的水晶棺,他阿娘在那里。
他拿出匕首準(zhǔn)備在手上再劃一刀的時候,少女突然叫道,“然哥哥,沒有用的。你媽媽她中了碧落黃泉?!?p> “阿娘,怎么會中了秘藥碧落黃泉?”霍然看向少女,一臉不可思議。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霍城派建立初始,第一代城主精研多年方才得到的古老秘藥,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幾百年了。
只存放在密道里的水晶髓里,連城主都不知道的存在,只在大巫司世代傳承的秘密。
只因霍然從小備受幫派寵愛,常養(yǎng)在大巫司處,才略知一二。
“爹爹在死前告訴我的,水晶棺就是為了暫緩碧落黃泉的毒性,一旦開棺了,就救不回來了。”少女掙扎著扯住了霍然的衣襟,“然哥哥,我好害怕,好多人好多血啊?!?p> ”然哥哥,你知道么,師兄師弟們都瘋了,他們互相撕咬著,誰也不認(rèn)識誰。爹爹為了救我把我塞進(jìn)了水晶棺里。而爹爹他被柳師哥給害了……”
少女說不下去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啜泣,一邊說,“然哥哥,你怎么回來這么晚……”
霍然蹲了下來,抱著少女,左手拍著她的后背,低聲的說,“別怕,別怕,嵐兒,我回來了,你不用再害怕了?!?p> 說著便點了她的睡穴,待她睡穩(wěn)了,便一把把她抱起,往密道外走去,留謝桓呆立在遠(yuǎn)處。
過一會兒,謝桓的耳邊傳來霍然的聲音,“你且下山去吧。原本帶你上來是為了能夠解開你心中的疑惑,好洗去我們霍城派的污名。如今這種情況已不是你我所能處之了?!?p> 這是密音入耳。真是好功力。
謝桓雖與霍然相交不深,但是自恃識人賞物之能不差。
霍然這個少年,跟自己一般,沒有太多城府,清風(fēng)云淡坦然。若換作卑鄙之流,自己早已經(jīng)死在那個小鎮(zhèn)里了。
如今他經(jīng)此大變,自己怎么可能袖手旁觀。一想到這,謝桓快步跟上去。
霍然抱著紅嵐往城主書房去了,謝桓憑著記憶順著原路返回,還未到院中,便嗅見了劍拔弩張的味道。
他閃身藏入影壁之后,向院中望去。
此時,霍然半跪在院子里,貌似受傷了,臉色極其不好看。
紅嵐已經(jīng)不在他手里,霍然對面站著兩個人。其中站在首位的那個人,長得和霍然很像,穿了一襲紅衣,就像是一株曼珠沙華,在黑夜里綻放著。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鮐背老頭,懷里抱著被救出的紅嵐。
“沒想到啊,你還是回來了呀?!?p> 為首的那個人開口道,看著霍然,雖然面無表情,謝桓卻感到一陣?yán)湟狻?p> 這個人說的話,沒有一點情感,就像是個木偶人。
“爹,阿娘她……”
霍然血氣猛地涌起,一口血噴了出來,一臉不相信。
爹爹怎么跟這個人在一起,被驅(qū)逐多年的前任大巫司。
“阿然,我對你真的是很失望。你一切都很優(yōu)秀,但是你太不像是我的兒子,真是太像你娘了?!?p> 紅衣男子瞥了霍然一眼,很是默然,就是看一棵長歪的樹。
“我很是后悔當(dāng)初選擇了你,而放棄了你的弟弟?!?p> “我的弟弟……”
霍然愣住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弟弟。
“是啊,如果是你弟弟的話,他不會像你這樣的,簡直是懦弱的廢物?!蹦莻€男子轉(zhuǎn)過身去,懶得再看他一眼。
“這些年真的是很感謝你阿娘啊,終不負(fù)我相待一場,臨了了還幫我取出了碧落黃泉的秘方。可惜啊,她竟然會帶著一群長老子弟反抗我,那我只好下狠手了……”
“霍青?。∧銈€禽獸……咳咳咳……咳咳咳”
霍然胸口發(fā)悶,完全看不透面前的人。這是他十幾年來一直孺慕的父親么,那個和阿娘宛如神仙眷侶的男人么。
“阿娘她那么的信任你,愛你……”
“只不是包袱而已?!被羟啾硨χ?,揮揮衣袖,一柄青玉鐮向霍然飛去。
“不,然哥哥”突然蘇醒的紅嵐看到這一幕,猛地一下掙開鮐背老頭的鉗制,只不過去。
一聲少女的痛呼響起,在這黑夜里顯得極其突兀。
“嵐兒……”霍然向前一撲,卻撲了空,轉(zhuǎn)眼間,紅嵐已經(jīng)回到了鮐背老頭的懷里。
“咯咯咯咯……”他發(fā)出蒼老枯澀的笑聲,令人聞之心緒慌亂,頭痛欲裂。
霍然硬撐著,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倒下。
紅嵐,紅嵐還生死未名。只見紅嵐的脖子上鮮血淋漓,衣襟上都是血。
“哎,這樣的少女真是可憐啊,連我老頭子也忍不住憐香惜玉起來。罷了罷了,霍青城主,這小女娃娃就交給我吧。老頭子我也要換個皮相了?!?p> 未等霍青回復(fù),那老頭子已經(jīng)將一枚紅色藥丸放入紅嵐嘴中,便埋首在少女的脖頸上,大口吞咽著血水。
“你,”霍然卻只能勉強撐起自己的身體,卻不能移動。
剛才父親那一擊,雖被紅嵐擋去了,但是還有別的東西已經(jīng)進(jìn)入他的身體里。
除了老頭子喝血的滋滋聲,還有骨頭咯咯吱吱的破碎聲驀然想起。
謝桓心里不禁擔(dān)心起來,只暗暗想著如何將霍然帶離這鬼地方,不知道是否能夠全身而退。眼前的一幕卻不容他分心,他緊盯著院中的動靜。
沒想到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竟然發(fā)生了。
小劇場
“喂喂喂,什么時候放我出來呀!我才是女主角!”謝無奕敲著小甜甜的桌子。
“表要著急呀,有帥哥陪著你,多好呀……”小甜甜雙眼桃心,口水橫流
“再看我,再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掉?!蹦衬续P眼一瞥。
不敢不敢,小的告退,狗腿子趕緊溜。
“喂,我什么時候才能出場,哪有一消失好幾場,只在大家的念叨里的女主角”某女暴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