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蘇荃毫無睡意,出了房門輕手掩上便坐在了走廊圍桿上。
夜色靜好,圓月朦朧,她靠著柱子稍稍放松下來。
“睡不著嗎?”
身后有人出聲,不用回頭蘇荃便知道是與她同屋的上官芊。
上官芊是秦王的獨女,秦王當初被貶成庶民,王府被抄,之后更是病死獄中,只留下才九歲的上官芊,因無人照料,后來被左青言接到了左王府,雖然之后皇家為了表示仁慈恢復了上官芊郡主名號,也將秦王府解封重新賜給了上官芊,但是已經(jīng)在左王府住了幾年的上官芊卻也沒有搬出去。
上官芊的聲音很好辨認,輕輕柔柔仿若春風拂面。
蘇荃沒有回話,她一向不喜與人親近,既是不相干的人,又何必浪費口舌?
“再過半月便是仲秋呢!”上官芊朝蘇荃走了過去,抬頭仰望那輪圓月,一臉笑意似是想起了什么。
“蘇姑娘是哪里人呢?離都城遠么?”
在這都城,官家小姐上官芊幾乎都認得,即便是叫不出名來也能認個臉,可她從未見過蘇荃,自然而然將她當作別處的人。
“不算遠。”
“蘇姑娘沒怎么來過都城吧?如果有機會我可以領(lǐng)你到處轉(zhuǎn)轉(zhuǎn)?!?p> 左王府
“你為何娶她?”
戌時,夜色如墨,厚重的云霧積攢著使得高掛的月亮只露出小半角,左王府前院的一處花園里燭火微閃,只見亭內(nèi)坐著兩個人,一個年紀輕輕,面容俊朗,一個已是花甲之年,雖眼角布滿皺紋卻神采奕奕。
這老者名叫徐通,他是當今東祁唯一一位三國元老,本是一名征戰(zhàn)沙場的武將,后卻因受傷只能當了文官。
“徐老這話青言實在不明白?!?p> “不明白?你說你都做了些什么!”
看著對面吹胡子瞪眼的徐通左青言有些無奈。
“并非我要娶,我這處境難不成還能抗旨?!?p> 徐通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道,“你若早些娶妻不就好了,那郡主有什么不好的?”
徐通的話左青言權(quán)當是聽不見。
“我看這蘇家三女不太簡單,雖然說是從小在庵堂長大,但若真是那樣又何須大費周章將她許給你?”徐通臉上隱隱浮現(xiàn)擔憂之色。
“徐老,只不過是府里多了一個人罷了,用不了多久便會重歸平靜?!弊笄嘌运剖呛敛粨鷳n眼下形勢,拿起酒杯淺嘗一口淡淡回話,頗有些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意思。
“老夫知道,既要守住東祁,又要守住左王府,確實很難?!毙焱〒u了搖頭,眉間的愁意濃的很。
這天下是誰的天下?分明是上官家的,但如今上官家的后人不分輕重,罔顧百姓,不解外患反而拼了命的往自己心窩戳刀子。
“老夫也幫不到你什么,只剩下那個不成器的小子?!?p> “子承很好,是青言對不起您?!?p> “哪有什么對得起對不起的,大丈夫,為天下大義當舍小我?!?p> “是啊,這些年舍命的人何其多?!?p> “三皇子……”
腹背受敵說的正是如此。三國對東祁虎視眈眈,既要守住邊關(guān),又要防著自己人背后下手,還有那么重要的一個人質(zhì)困在那座牢籠里。
“還要委屈他再等一段時間。”
是的,再等一等,都等了八年了,也不急一時。
“話說回來,聽人來報郾城的難民如今四處逃難,撥下去的賑災銀好像投石入海般。”
“我遣人查了,有人私吞賑災銀?!弊笄嘌晕罩票嫔?。
“你請旨數(shù)次皇上都不愿你到郾城去處理此事,看來他另有打算,你得小心?。 ?p> 燭火閃爍,夜色微涼,對面石凳上的人已經(jīng)離開,獨留左青言一人。他坐著一動不動,也不知心中在思慮什么。
不知什么時辰了,但總歸這宅子不論何時都是靜悄悄的,就如左青言的性子,使得全府上下都似病殃殃。
這園子靠近前廳,還算好,應(yīng)該是時常修整過的,花花草草看著也算養(yǎng)眼,這便是整個王府除了菊園外像樣的園子吧。要說為何堂堂王府弄得這般破敗似荒宅,只因左青言離家數(shù)年,俸祿少得可憐而府中曾經(jīng)開設(shè)的鋪子全被皇上下旨封了,既養(yǎng)不起太多下人,也不需要太多下人。
“王爺……”沈益站的挺直,語氣恭敬,但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截胡了。
“王爺,如今皇上的意思已經(jīng)再明白不過了,早在之前,領(lǐng)兵打仗他都插一腳,大敵當前還時不時收咱們幾萬人馬,故意拿捏著,生怕您領(lǐng)著這些人就打回都城來,若不是他,大勝西商需要八年?都能將西商歸為東祁了!只要您開口,屬下即刻傳信給趙順……”
“你跟了本王多長時間?”
“十年?!?p> “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左青言的話,辨不清他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
“丁魏,王爺?shù)囊馑际牵屇慊厝ュ憻掑憻??!鄙蛞婷鏌o表情道。
可不是,十年了,竟然連淺顯的都不懂,確實該鍛煉。
翌日大早,蘇荃被雜亂的腳步聲吵醒,說是吵醒,但似乎并沒有睡著,像是做了個夢,又覺得半夢半醒,夢見了什么呢?蘇荃微微擰著眉,想要想起些什么,但腦子混混沌沌的甚至有些悶疼。
“吵醒你了吧?這里每日都是如此。”
輕柔的聲音入耳,這感覺又仿若是山泉淌過,蘇荃有瞬間以為旁邊說話的人是素卿。她慢慢睜開眼,望了過去,見上官芊正站在不遠的地方,手里拿著銅盆和毛巾。她看起來很瘦,弱不禁風的,一張巴掌臉有些病態(tài)白。
“快起來洗漱吧,水打好了,我放這了。”她將東西放下出了屋子。
蘇荃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揉了揉腦袋總感覺沒睡好,正要下床,一抬左手,掌中竟還握著那團紙。
昨晚與上官芊一前一后回屋子,不知是誰往她腳邊扔來了這紙團,一展開,上面寫著‘救杏月’三個字。
洗漱之后出門,天色將明未明,這該是寅時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