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聽明白來意,笑呵呵的說快過年了,年前娶個媳婦是個大喜事,準了盧蕊一個月的假期,讓她冬至之前一定要回來。
盧蕊歡喜,錘著夫人的背,說了好些吉利話,逗得滿室笑語。納蘭性德下了工,想著在額娘阿瑪面前報備,還沒有踏進屋子,就聽得里面歡聲笑語。
“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說來我也聽聽?!奔{蘭性德跨步進來,朗聲問著
盧蕊卻一下止了笑意和說話聲。
納蘭夫人覷了她一眼,招呼著性德。
過了些時候,等到兩人出福滿堂的時候,一個風襲來,冷不丁的,盧蕊便打了個哆嗦,清風連忙把斗篷給她披上。
納蘭性德看這件披風,想起了大婚第二日見她的那件衣裳,笑問:“你喜歡梅花?”
盧蕊低頭拴著帶子,聽見他問,也不抬頭:“王安石贊梅‘凌寒獨自開,為有暗香來。’,陸放翁敬梅‘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盧梅坡頌白梅‘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王冕意得墨梅‘我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蘇東坡也描梅‘不趁青梅嘗煮酒,要看細雨熟黃梅’既如此,梅自然是好的。”
一番話說的把納蘭性德逗笑了,就問她一個喜好來著,結(jié)果,說出這么些話,說梅花自然是好的,他自然知道梅花是好的,那她到底是喜歡呢還是不喜歡?
“那你呢?“
盧蕊抬頭看著他,煙雨朦朧般的眸子,淡淡哀愁:“不喜歡紅梅罷了”
納蘭性德有些錯愕,怔忪,忽而又笑著:“不喜歡便不喜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不過我卻最愛紅梅,映開在萬里白雪中,其間姿色動人心魄?!?p> 盧蕊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敷衍著,向前走去,他最愛的景象卻是她最不愛的,那晚她無意中給錯了帕子,又不好拿回來,看著他手指血滴在雪白絹帕中氤氳,便覺肅殺一片,好不吉利。
納蘭性德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明明她已經(jīng)告訴了他,她不喜紅梅,他卻還在一旁贊頌,只好另找話題緩解尷尬,便招了招手,回珥立馬捧著一個大錦盒從后面一個跨步走來。
納蘭性德打開盒子,取出一把弓遞給盧蕊:“你拿著試試?”
盧蕊看那弓身,銀光閃閃,雕刻著鷹翅,中間把手處纏繞紅色棉線,煞是清冷孤傲又不失秀氣,很是討人喜歡。
她用盡氣力,竟然拉開了,滿心歡喜:“這你哪里來的?世上居然還有我能拉開的弓!”
“皇上賞的?!?p> “皇上?御賜之物,不可隨意贈人?!闭f著,盧蕊搖了搖頭,就把弓放回了錦盒里。
納蘭性德連忙阻止:“不用擔心,皇上賜我此物時,我曾向他稟告這弓過輕,適用于女子。結(jié)果皇上不耐煩,說賜給我就賜給我了,若是自己不用,隨便贈給別人也好。我想起你說要學射箭,便也不再推辭,受了賞,把它帶來給你,你也不必學投壺了,既然馬步已經(jīng)扎實,又有了弓,可以學射箭了?!?p> 盧蕊聽后,點了點頭,原本只是別有目的的學箭,見著這弓,也突然真心升起學箭的意思來,這賞賜來得真是時候!
不過,這皇帝也是有意思,送一個侍衛(wèi)女子用的弓。
盧蕊回到盧府,就忙進忙出的,時而帶著穗湘去買綢緞首飾,時而帶她去挑胭脂水粉,惹得穗湘常常調(diào)侃她嫁了人就是不一樣。
盧蕊笑著回應(yīng),也不說話,她希望哥哥和穗湘能夠好好的,當初在廣州,他們兩青梅竹馬,日久生情,原本父親和白伯伯也都默許,可是好景不長,家中突逢父親去世,鰲拜掌握清朝大權(quán),極力打壓蘇克薩哈屬下,他和哥哥在叔父的庇佑下竟也時常遭到暗算,整天提心掉膽,夜不能寐。
白伯伯為了女兒安全,斷了哥哥和穗湘的聯(lián)系,雖然哥哥從來不說,但她知道他很是想念穗湘,所以才會在和穗湘再次重逢之時,便迫不及待的私相定情,好在他們熬了過來,如今殺手不在,哥哥也已經(jīng)在仕途上有了一席之地,相信后來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白穗湘看了看盧蕊身后,跟著清風和如玉,卻不見了朗月,她與朗月也算得上自小相識,也明白對于盧蕊來說,朗月更像是姐姐
“咦,奇怪,怎么一直不見朗月?”
“她最近有些不舒服,我就把留在了納蘭府,沒有帶回來。”
白穗湘不疑有他,就撩開這個話題,繼續(xù)選著東西。
盧蕊故意把朗月留在了納蘭府,她很明白這個日夜跟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心里裝著什么,她愛慕著自己哥哥,可惜,他們倆身份懸殊,若是哥哥也喜歡朗月,她定會想法子湊合他們倆,可是哥哥不喜歡她,只是把她當作自己身邊最要好的丫頭,即是如此,便不能強求,何況穗湘與她的情誼,也不能不顧。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她與納蘭之間,也不知是否能否再進一步?而朗月和哥哥是再不可能了。
哥哥和穗湘大婚后,盧蕊和來參加喜宴的納蘭一家人回了納蘭府,朗月在自己房里臥著,盧蕊讓身后的人都下去,她一個人進去,脫了披風,躺在她身邊,攬著她的腰
“還生氣么?”
“沒有”聲音甕聲甕氣的
“你不要怪我,只是,有些事情還是不見為好?!?p> “我知道小姐是為我好?!?p> “你知道就好了。原本哥哥若喜歡你,我便想法子說服叔父,讓你們在一起,可是。。?!?p> “我明白“
“世間不能在一起的人太多了,在一起而不相愛的也太多了,這個世界可能擅長產(chǎn)生悲劇。性德不愛我,你知道,可是,我卻不能控制自己不愛他,日日和他在一起,他的心卻不在我身上,咫尺卻是天涯。你和哥哥雖然心不在一塊,至少距離也不再一塊,時間久了,自然你會忘了他的,朗月,你那么好,早些年我就該讓你嫁出去了,可是你一門心思都在哥哥身上,我只好由著你,如今想來,我是錯了,當時該狠心一點的?!?p> 朗月終于轉(zhuǎn)過頭,握著盧蕊的手:“那就繼續(xù)錯下去吧,今后,我再不嫁人,一輩子留在你的身邊?!?p> “朗月!“
朗月懇求的看著她,眼里霧氣朦朧,盧蕊沉吟一會兒,只得微微一笑,表示同意。
兩人相擁,不再說話,一切都在不言中。
這事也算是就這么過去了。
正是十二月中旬,一次去請安,盧蕊才知道冬至是納蘭性德生辰,今年更是他的弱冠之年,難怪不得婆婆一直要自己冬至之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