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什么

　　老太太不敢再惹兒子生氣，又嘮叨了大房的一些事，說了大兒媳婦胡氏不少壞話。還說讓二房一家三天后去大房吃晚飯，那天是三月十七，她五十六歲生辰。

　　“散生，也不請外人，老三家都不讓他們回來，就老大家和你家聚在一起吃頓飯?！崩咸f。

　　陳名笑道，“娘過壽的錢不好讓大哥一家出，到時(shí)候我給娘拿五十文過去。娟娘還給娘做了一件長衣，領(lǐng)子上繡了許多福字。娘穿著那件衣裳，肯定比高老太太還氣派。”

　　高老太太是高里正的老娘，高里正不僅是里正，還是響鑼村最富余的地主。

　　陳老太聽了喜笑顏開，笑道，“那感情好，娘知道老二媳婦是個(gè)能干的，我沒白疼她?！庇值?，“那五十文錢你就別拿了，留著買些好吃食補(bǔ)補(bǔ)身子。你三弟給娘的零花錢也不少，娘花不完。喏，這是五十文大錢，你那天當(dāng)著你大嫂的面交給你大哥。胡氏那個(gè)臭娘們，眼皮子淺?！?p>　　陳名忙道，“這怎么行。”

　　老太太說，“怎么不行？你媳婦做的衣裳可是值些錢，哪里像你大嫂那個(gè)棒槌，難得給娘做件衣裳，啥花啊朵啊的都不知道繡一枝?！比缓螅质且魂囮惷凭?，陳老太硬給的聲音。

　　好像老太太生氣了，陳名才接著。

　　老太太走了一會兒，陳阿福才走出房門。下晌的陽光燦爛得多，刺得陳阿福瞇了瞇眼睛。

　　陳名抬頭笑道，“阿福起來了？”

　　“嗯。”陳阿福點(diǎn)點(diǎn)頭，坐在他旁邊的小凳子上。

　　陳名又問，“剛才你奶來了，你聽到了嗎？”

　　“沒——聽到?！标惏⒏u頭。

　　陳名松了一口氣，說道，“你娘去古橋村買豬肺了，阿福想怎么吃？”附近兩村，只有古橋村有豬肉攤。鎮(zhèn)上的豬肉每斤要貴一文錢，鄉(xiāng)人大多在村里買肉。

　　陳阿福前世沒吃過豬肺，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陳名又笑道，“那就讓你娘燉豬肺湯，少加菜，香?！?p>　　笑容干凈，溫暖，如天上的暖陽。

　　就算他是這具身子的親生父親，面對這樣一個(gè)殘疾女兒，這個(gè)笑容都難能可貴。更何況，他養(yǎng)的是一個(gè)沒有任何血源關(guān)系的女兒。

　　陳阿福對他的敬仰之心油然而生。

　　陳阿福拉著他的袖子喊了一聲，“爹，以后，我——會孝敬你，掙錢——給你治病?！北亲佑行┌l(fā)酸，口水又流了出來。

　　陳名笑著拿起她胸前的帕子幫她擦了口水，說道，“好，爹等著那一天?！?p>　　正說著，王氏領(lǐng)著陳阿祿和陳大寶回來，手里還拎著半副豬肺。

　　陳大寶跑過來，抱著陳阿福興奮地說，“娘親，姥姥買豬肺了，咱們晚上吃豬肺湯。”

　　陳名手上的活沒停，抬頭笑道，“嗯，讓姥姥少放些菜，香。”

　　王氏笑道，“好，再放點(diǎn)枸杞，不止香，吃了對當(dāng)家的又有好處?！?p>　　飯桌上，陳名說了陳老太十七日過生，讓二房全家去吃飯的事。

　　陳阿祿倒是笑瞇瞇地點(diǎn)頭答應(yīng)，可陳大寶卻皺起了眉頭翹起了嘴。他猶豫了一下，征求著陳名的意見，“姥爺，我和我娘能不去嗎？我們寧可在家吃剩飯?！?p>　　陳阿祿見了，也說道，“姐姐和大寶不去算了，大伯娘和阿菊姐，還有奶，總要罵他們，說的話又難聽。大不了，我?guī)c(diǎn)好吃的回來給他們吃?！?p>　　陳大寶雖然懂事，到底還小，也想吃好吃的。聽說小舅舅會給他們帶好吃的回來，笑開了懷，頭點(diǎn)得像雞啄米。

　　王氏嘆了口氣，對陳名說，“要不，就不帶他們兩個(gè)去？省得礙別人的眼?！?p>　　陳名不贊成地說道，“平時(shí)不去就算了，可十七是我娘的壽辰，不去不好?！庇置惔髮毜念^說，“太姥姥只是嘴碎，還是心疼你們的。大姥姥和阿菊小姨雖說不……不太喜歡你們，但你大姥爺、大堂舅對你們還是不錯的。以后你們娘兩個(gè)要在村里立足，總要有人幫襯，光有你小舅舅，還是太單薄了些。你聰慧明事理，要想法子跟他們把關(guān)系維系好。至于阿菊小姨她們，說話不好聽，就離她們遠(yuǎn)著些。”

　　“她們不止說話不好聽，阿菊小姨還會揪我的耳朵，還讓大虎哥哥打我，有一次還偷偷掐了我娘呢?！标惔髮氞洁斓?。

　　王氏紅了眼圈，陳名嘆了口氣，對陳阿祿說道，“去了你大伯家，要不錯眼地看著你姐姐和大寶?！比缓螅帜钸读诵┐蟛悩I(yè)小小年紀(jì)就跟著守寡的陳老太下地干活，又咬牙賣了幾畝田地，供陳名和陳實(shí)讀書的事情。

　　從這些話里聽出來，陳名對陳業(yè)很有感情。

　　陳阿祿和陳大寶都點(diǎn)頭應(yīng)是。

　　陳阿福倒是想多看看這個(gè)世界，多認(rèn)認(rèn)這里的人，特別是親戚。不僅不覺得為難，還非常想去。便點(diǎn)頭道，“好，我們——去?！庇职参克麄兊溃拔乙呀?jīng)——不傻了，不會被——欺負(fù)。”

　　飯后，認(rèn)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的書后，除了王氏，其他人都歇息去了。

　　躺在床上，陳大寶的眉頭還是皺著的。陳阿福伸手抹著他的眉頭問，“去大姥姥家——很為難嗎？”

　　小正太嘟嘴說，“嗯，她們罵我揪我也就算了?？伤齻冞€要罵娘掐娘，兒子心里就特別不舒坦?！?p>　　“為什么？她們，大伯娘、阿菊——為什么恨咱們？”聽陳老太話里的意思，只有陳老太和陳業(yè)知道陳阿福不是陳名的親生女兒，其他人都不知道。

　　小正太點(diǎn)著兩根瘦指頭說道，“一個(gè)是大姥姥覺得大姥爺小時(shí)候跟太姥一起供養(yǎng)了姥爺和三姥爺，姥爺讀書和看病的錢用的比三姥爺還多。三姥爺都知道知恩圖報(bào)，給他們家修了大房子，還偶爾會帶錢回來孝敬。而咱家不僅不能多給大房孝敬錢，太姥還會偷偷幫補(bǔ)咱們家。”

　　又把小腦袋湊過來，用小瘦瓜子捂著嘴八卦道，“還有一個(gè)更重要的原因哦，聽村里的人說，阿菊小姨想嫁給長生叔叔，可長生叔叔不愿意。阿菊小姨又看上了鄰村的一個(gè)叔叔，那個(gè)叔叔也不愿意。大姥姥和阿菊小姨就覺得定是娘親收了大寶當(dāng)兒子，壞了陳家的家風(fēng)，好后生才不愿意娶阿菊小姨?！?p>　　小正太真聰明，這事情表述的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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