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糖炒栗子
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晚風(fēng)中帶著花香，也帶著酒香。上弦月升上樹梢頭。這是一株連理樹。高大的紅木棉，兩株連理，合成一株，就像是情人們在擁抱著一樣。
葉秀珠看著這株連理枝，右手緊緊地抓住葉柯的左手，突然間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感覺就像在夢里一樣。”
葉柯笑道：“怎么了。”
葉秀珠道：“我怎么也沒有想到，你居然戰(zhàn)勝了白云城主葉孤城?！?p> 葉柯道：“葉孤城也是人，一顆腦袋兩只手，我為什么不能戰(zhàn)勝他！”
葉秀珠笑了，其實她還有很多話要說，比如葉孤城的種種傳說，比如死在他那招“天外飛仙”的成名豪杰，比如……
但是她什么也沒有說，因為無論她怎么渲染葉孤城的厲害，這場比武已經(jīng)結(jié)束，她的情郎，就在剛才，戰(zhàn)勝了天下無敵的葉孤城，還以一柄劍鞘，將那招海內(nèi)無雙的“天外飛仙”破解的干干凈凈。
這是葉柯的勝利，也是峨眉派的勝利！
但是同時，也是她葉秀珠的勝利！
她的師兄，她的情郎，她未來的夫君，不僅是峨眉派的第一少年高手，還是當(dāng)世第一的少年高手——或許把“少年”兩個字去掉也可以。
若說她不激動，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緊緊地依偎在葉柯懷里，內(nèi)心甜蜜幸福。
便在此時，一個老太婆從樹影下走了出來，這是一個很老的老太婆，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了，花叢里樹陰下亭臺樓閣間，已亮起了一盞盞繁星般的燈光。
燈光下可以看得出來，老太婆穿著一身補(bǔ)滿補(bǔ)釘?shù)那嗌路?，背上就好像壓著塊大石頭，好像己將她的腰從中間壓斷了。
月光照在她臉上她的臉滿是皺紋?？磥砭拖袷菑堃讶喑梢粓F(tuán)，又展開了棉紙。
“糠炒栗子……”
她手里還提著個很大的竹籃，用一塊很厚的棉布蓋著。
“……剛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才十文錢一斤?！币粋€孤苫貧窮的老婦人，已到了生命中的垂暮之年，還要出來用她那幾乎完全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叫賣她的糖炒栗子。
葉秀珠看著這個老太婆，心里充滿了同情，便叫道：“老婆婆，你過來，我們買兩斤?！?p> 栗子果然又香又熱。而且正是剛上市的。
葉秀珠買了兩斤，便要剝開一個。
葉柯卻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葉秀珠抬頭看去，卻見葉柯一雙眼睛變得銳利，盯著這個老婆婆。
她怔了一下，回頭看去，這個老婆婆還是彎著腰，好像一直在看地上的東西，因為她的腰根本已直不起來。
她疑惑了。
便在此時葉柯開口了：“我聽說只有月圓之夜，婆婆才會出來賣糖炒栗子，可今天是上弦月”
老婆婆嘶啞著嗓子，說道：“大爺，老太婆每天都出來賣糖炒栗子的。”
葉柯嘆道：“真是一個可憐的老婆婆，你看這樣如何？”他拿起剛剛買的糖炒栗子，遞到老太婆嘴前，說道：“這是我買的糖炒栗子，我便請你吃一顆，你看如何？”
老太婆怔住了，顯然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她糯糯說道：“老太婆是賣栗子的，怎么能吃呢?！?p> “你放心，這是我們買的栗子，我請你吃。又軟又香的糖炒栗子，你怕是還沒吃過?！?p> 老婆婆笑了，說道：“大爺說對了，老太婆從來沒有吃過這糖炒栗子?！?p> 葉柯：“哦，你為什么不吃？莫非這糖炒栗子有毒？”
這話說出來之后，葉秀珠臉色變了。
她就算是傻子，也已經(jīng)看出了不對勁。
老婆婆眨眨眼，她突然笑了，笑聲如銀鈴，比銀鈴更動聽：“好，蘇少英不愧是蘇少英?！?p> “你知道我是蘇少英？”
“能夠看出我這糖炒栗子有毒的年輕人，世上恐怕只有一個，便是峨眉蘇少英?！?p> “也許那個長著四條眉毛的人也可以看出來。”
“你說的是陸小鳳？”
老太婆突然縱聲大笑：“并州城里，被你和飛燕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陸小鳳？”
她有理由瞧不上陸小鳳，因為她還沒有與他接觸。
但是葉柯，卻是對陸小鳳懷有敬意的。
因為陸小鳳的內(nèi)心，足夠正義。
在這爾虞我詐的江湖里，在這欺壓良善的世界里，陸小鳳難得的是有善心之人。
葉柯冷笑道：“耍陸小鳳的是霍休、霍天青和上官飛燕，我只不過提前揭穿了這個騙局而已。而且事情的結(jié)局，非常符合你們的期望。
不過若我不插手，陸小鳳也會揭露這件事的。
但是，我已經(jīng)告訴上官飛燕，讓你們紅鞋子遠(yuǎn)離峨眉派，可是你卻來了！”
這個女人，在接到上官飛燕的匯報之后，居然還跑到他身邊賣毒死人的糖炒栗子，真以為峨眉山玄真觀的道祖塑像，是泥捏的嗎？
葉柯打算用實際行動告訴她，那尊塑像，是用石頭刻的。
想到這里，他眼神已經(jīng)變得凝重。
老太婆也慢慢的站直了腰。
她當(dāng)然不是普通的老太婆，而是紅鞋子的大姐大公孫大娘公孫蘭。
一瞬間，她已經(jīng)從籃子里抽出雙短劍，劍上系著鮮紅的彩緞。
劍光一閃，劍鋒已到了葉柯的咽喉。
好快的出手，好快的劍！
這一劍的迅捷，并不在“天外飛仙”之下。
葉柯手里摟著葉秀珠，身子卻飄身急退。
他退的并不慢，閃動飛舞的劍光跟進(jìn)的也很快！
劍光如驚虹掣電，木葉被森寒的劍氣所摧，片片落了下來。轉(zhuǎn)瞬間又被劍光絞碎。
兩人面對著面，一個前撲攻擊，一個后退避讓。公孫大娘的紅緞帶動短劍，遠(yuǎn)比用手使更靈活，招式的變化之快．更令人無法思考。
但是她的連番攻擊，盡皆落空。
兩人始終相距兩尺有余，雖然公孫大娘連續(xù)急攻，葉柯未有還手余地，但兩人輕功上的造詣，卻極明顯的分了高下。
公孫大娘是飛步上前，葉柯卻是倒退后躍，并且手里摟著葉秀珠，其間難易相去實不可以道里計，公孫蘭始終趕他不上。
其實葉柯縱然倒退，也能擺脫對方的攻擊，他所以一直和公孫大娘不接不離，始終相距在二三尺間，乃是想欣賞這傳說的公孫大娘劍器之舞。
他沒有詩圣和書圣的幸運(yùn)，見識到盛唐第一藝術(shù)家的劍器之美，但是可以看到她的傳人之劍器，也算不枉來這五羊城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