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趙慶鵬對于宇流明同樣也有幾分畏懼。自這位巡檢大人上任以來,時不時的就會派遣書吏前往會澤縣各個鄉(xiāng)鎮(zhèn),對于各鄉(xiāng)里正各鄉(xiāng)政務(wù)進行督導(dǎo)檢查,尤其是在這次秋糧征收期間,縣里的好多書吏干脆就直接進駐各鄉(xiāng),現(xiàn)場督促各鄉(xiāng)里正落實秋糧征收的各項工作,搞得各鄉(xiāng)里正人人自危,異常勤勉,生怕被縣里的書吏尋著一絲錯處。這次眼見苗人和彝人搗毀自己鄉(xiāng)里的農(nóng)田水利,趙慶鵬之所以如此急眼,也有幾分這個原因在里邊。
這下齊泰和趙慶鵬都各自約束自己的手下,再加上宇流明帶來的百余名士卒一個個透著一股子煞氣,頗有幾分震懾力,局勢很快穩(wěn)定下來。
此時,站在不遠處的趙熙卻是在仔細的打量著宇流明。雖然早就從褚懷遠口中得知宇流明巡檢歲數(shù)尚小,但是眼前這個少年依舊年輕得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接下來,只見宇流明讓趙慶鵬以及齊泰各自約束好自己的人,不得再生事端,然后立即小跑著來到褚懷遠面前,躬身說道:
“卑職參見郡守大人。”
褚懷遠看著宇流明,心說,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不過當(dāng)著趙熙的面卻不好如此發(fā)作。只見褚懷遠默默的點點頭,沉聲說道:
“既然來了,就先見過天使趙熙大人吧!”
說話間,對著宇流明使了一個眼色。宇流明會意,對著一旁的趙熙恭敬的說道:
“卑職會澤縣巡檢宇流明,參見天使趙大人!”
趙熙又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少年,只覺得此人身上多了幾分他這個年紀所不該有的沉穩(wěn),有心瞧瞧這人的手段,當(dāng)下便沉聲說道:
“本官到會澤縣不過兩日光景,便時時聽聞全縣官吏稱贊本縣有個好巡檢,既然宇流巡檢趕到了,此間事便交由你全權(quán)處置吧?!?p> 宇流明聞言頓時心中一凜,忍不住抬頭看了趙熙,只見對方看著自己的目光當(dāng)中竟然隱隱帶著一絲戲謔之意,仿佛在說,早就聽說你能力強,今天倒是要好好見識見識。
宇流明不知道這位朝廷天使揣著什么心思,但是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人家大著自己好多級,一道命令下來,自己也只有服從的份。
此時縣令陳孫正愁沒注意,耳聽得趙熙安排宇流明全權(quán)處理鄉(xiāng)民械斗之事,心中頓時一陣狂喜,可算是把這塊燙手山芋交出去了,不等宇流明回答,當(dāng)即躬身向趙熙說道:
“請趙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竭盡全力協(xié)助宇流巡檢處理此事,會澤縣全體官員也均悉數(shù)聽從巡檢安排?!?p> 宇流明斜著眼瞅了一眼陳孫,心道:你小子倒是會投機,一句話把全縣大權(quán)都交到自己手里,自己推得一干二凈。不過此時倒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畢竟如果鄉(xiāng)民械斗這件事一旦處理得不好,那么會澤縣全縣官吏都落不著好。前期制止械斗只是一個開場戲,接下來如何化解矛盾,解決糾紛才是考驗人的重頭戲,如果交給陳孫來處理,宇流明自己也不放心。
趙熙瞅了一眼陳孫,眉頭微微皺了皺,他是蜀中有名的大儒,為人方正,對于這些善于投機鉆營,事到臨頭又百無一用的官吏向來是深惡痛絕。此時,站在一旁的周漢臣有些看不過去陳孫的做法,于是上前一步拍了拍宇流明的肩膀,然后說道:
“宇流巡檢,你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縣令大人既然已經(jīng)放權(quán)給你,你就放手去做,責(zé)任有陳縣令擔(dān)著,大膽施為便是?!?p> 此言一出,陳孫看著周漢臣心中恨得直咬牙,周漢臣卻是視而不見,背過身去和宇流明交流著如何處理這場械斗的一些自己的想法。簡單聊了幾句,宇流明心中已然有了定計。
接下來,宇流明首先讓赤哥去和齊泰那邊的彝族頭領(lǐng)談,讓對方先提要求,自己則是把趙慶鵬和齊泰兩人叫到身邊進行詢問。只見趙慶鵬和齊泰兩人依舊滿臉怨氣的來到宇流明面前,宇流明則是讓他二人把導(dǎo)致鄉(xiāng)民械斗的原由再詳細的敘述一遍。
其實整個事情非常簡單,齊泰和趙慶鵬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說了個大概。宇流明皺著眉頭開始思索,娜姑鄉(xiāng)和下游的苗寨和彝寨都要種田,種田就得用水,但是小河只有一條,上游用了水自然就會影響下游。要解決,其實辦法也簡單,那就是輪流取用。但是這樣一來,原先上游用水的一方必然會覺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損失,而下游的一方又會感覺到水未必夠用,所以一旦宇流明提出這個解決方案雙方都會覺得吃虧。
想到這里,宇流明理清了一個明確的思路,現(xiàn)在重要的不是解決方案的問題,而是如何讓兩家都接受自己提出的方案。正在這個時候,只見赤哥已經(jīng)和與齊泰同來的彝族頭領(lǐng)交涉完畢,一路小跑著來到宇流明身前。
宇流明問道:
“交涉得如何?”
赤哥說他們彝寨的人也不想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不過事情涉及到南面好些個寨子都要種田,所以需要用水,既然有齊泰挑頭,他們也就不得不出面。而且在交談過程中,彝族頭領(lǐng)也知道宇流明幫助色目嘉族長重建村落開荒種田的事跡,似乎對宇流明頗有幾分好感,一再聲明此事絕沒有針對巡檢大人的意思。
宇流明聽完赤哥的敘述,若有所思的問道:
“怎么,現(xiàn)在彝族的寨子里都開始種田了?”
赤哥說道:
“主要是有色目嘉族長開了頭,大伙兒一看種田產(chǎn)的糧食多,不像去山里打獵或者下河不魚那么沒有定數(shù),而且還伴隨著有各種危險,光色目嘉族長在穆圖村開墾出來的十幾畝田地就填飽了一個部落的肚子,所以大家也紛紛效仿。不過這些寨子沒有人專門指導(dǎo),所以不敢一下子種太多,只是少量的開墾出幾畝田地。”
宇流明聞言,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隨后,宇流明又找來周漢臣和書吏王匡,吩咐他二人立刻趕回縣里,將登記娜姑鄉(xiāng)田地的冊子取來。雖然不明白宇流明究竟是什么意圖,但是既然他是主事人,周漢臣還是帶著王匡立刻返回縣里。接下來,宇流明又讓齊泰族長和跟著他一起前來的幾名頭領(lǐng)各自去統(tǒng)計自家田地的數(shù)量。
當(dāng)一切安排好之后,宇流明反而有些無所事事起來,一個人站在那里默默的等待。此時,站在一旁的陳孫心中總是有些忐忑,隨即上前來到宇流明的身邊,低聲問道:
“宇流巡檢,這事情有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