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龍馬鄉(xiāng),能夠讓二牛正眼瞧上兩眼的人用十個指頭都能數(shù)得過來,宇流明卻是算得上一個,而且二牛對于宇流明還頗有幾分服氣。
一方面是因為二人自幼便相識,是一同長起來的玩伴。還有就是因為當(dāng)年吳二牛帶著人和鄰鄉(xiāng)的一群豪俠地痞打架吃了虧,被揍得頭破血流倒在路邊昏迷了過去。他手下的地痞游俠兒眼見老大不敵,竟是一哄而散沒有一個去管二牛的死活。當(dāng)時是碰巧路過的宇流明把他給拖回了龍馬鄉(xiāng)。同樣也是宇流明教會二牛帶著手下的弟兄,把那些個欺負(fù)過二牛的地痞騙進(jìn)了無人的小山坳,由事先埋伏在山坳兩側(cè)高地上的嘍啰們用碎石把山坳內(nèi)的仇敵們砸了個半殘;然后二牛再帶著弟兄們一擁而上,再把那些個家伙揍了個半死,著實暢快的出了一口惡氣。此后,雙方又是多次交手,宇流明則是屢出奇計幫助二牛以弱勝強(qiáng),直到對方徹底服軟。
從那以后,吳二牛對宇流明佩服得五體投地,在許多場合說,在龍馬鄉(xiāng),誰要是敢跟宇流明過不去,就是跟他吳二牛過不去。
二牛身為耆長,主管鄉(xiāng)間治安負(fù)責(zé)逐捕盜賊。今日二牛帶著手下一幫人自鄉(xiāng)間巡查回來正碰上宇流明,當(dāng)即上前打招呼道:
“兄弟,我這剛巡查完鄉(xiāng)里,還想著到館驛去找你,不成想咱們在這兒碰上了,哈哈哈……”
和二牛相比,宇流明本就顯得有些瘦小,模樣也要俊朗幾分,再配上一襲長衫,頗有些讀書人的氣質(zhì),兩人湊在一起倒有些不倫不類,很有些像山大王和狗頭軍師的搭配。此時,只見宇流明面含淡淡的微笑,口中說道:
“還真是巧,二牛一路巡查,辛苦了?!?p> “明哥兒,別跟我掉書袋子,哈哈哈……”
說著話,吳二牛親熱的一拳打在宇流明的肩膀上,卻疼得宇流明直咧嘴,心中直呼:好大的力氣。只聽二牛繼續(xù)說道:
“今兒趕得巧,我手下幾個弟兄都在,咱們找地兒喝兩盅?!?p> 宇流明并不好酒,但是二牛畢竟身份關(guān)系不同,而且擔(dān)任戶長之后,宇流明要借重二牛的地方也確實不少,正好趁這個機(jī)會和二牛好好的溝通溝通,隨即便答應(yīng)下來。
說是找地兒,實際上龍馬鄉(xiāng)并不大,十里八村也就那么一座鎮(zhèn)子,或者說就是一座簡易的集市,集市上有一家“龍馬酒肆”,是這里唯一的一家酒肆,而酒肆的老板正是龍馬鄉(xiāng)的里正羅駒。宇流明和二牛還有幾個平時廝混在一起的游俠兒便在這龍馬酒肆里豪氣干云的擺開了架勢。
席間,吳二牛端起一碗酒,豪氣勃發(fā)的說道:
“今兒咱弟兄們都聚齊了,我二牛在這里先干為敬,哥兒幾個把這碗酒都喝了!都別給我裝慫,聽見了嗎?”
說完話,只見二牛一揚(yáng)脖子,將碗中的酒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一旁的小混混們聞言紛紛起哄,口中說:
“好,都干了,都干了!”
宇流明一身儒生打扮坐在一群人中間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他并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咋咋呼呼,只是面帶微笑安靜的坐在一旁,端起身前的一碗酒水分作數(shù)口飲盡,然后把碗往桌上一放。
這時候,其中一個喚作丘八的混混笑嘻嘻的對著吳二牛說道:
“二牛哥、明哥兒,你們現(xiàn)在可都算是朝廷官吏了,日后可得好生的提攜一下我們啊?!?p> 一旁的混混們皆連聲稱是。吳二牛正喝道興頭上,大手一揮,拍著胸脯說道:
“沒問題,只要有我吳二牛一口飯,少不了眾位弟兄一口湯!”
在場的眾多混混包括宇流明都轟然叫好!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頓時讓吳二牛仿佛全身毛孔都通了一般,無一處不舒坦。眼看著吳二牛陶醉的神情,宇流明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
“二牛,咱們是同僚了,更是一同長起來共過患難的兄弟,現(xiàn)在都在里正大人手下辦差,我剛上任不久,你給我講講咱們的頂頭上司羅里正這人如何?”
二牛聞言,臉上頓時浮現(xiàn)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口中說道:
“哼,老匹夫貪財又好色,有什么好說的?!?p> 這時,一旁的丘八連忙止住吳二牛,連連低聲說道:
“哎喲,我的二牛哥,你小聲點,這可是羅駒開的酒肆,您就不怕剛才這話傳到羅里正的耳朵里?”
二牛聞言,雙眼圓瞪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說道:
“我怕什么,早就看著老匹夫不順眼了,欺男霸女魚肉鄉(xiāng)里的事情這老東西有哪樣落下過?”
眼見二牛發(fā)怒,眾人頓時噤聲不語,酒桌之上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宇流明見狀,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來,拿起地上的酒壇子親自給二牛倒?jié)M一碗酒,然后微笑著說道:
“不說這個,喝酒喝酒?!?p> 眼見二牛坐在那兒猶自怒氣沖沖的樣子,宇流明指著他身前的那碗酒,淡淡的道:
“怎么?二牛我給你倒的酒,你不喝?”
二牛這人最受不得激,聞言只得拿起酒碗,仰頭一飲而盡。宇流明趁機(jī)把話題引向別處,幾番插科打諢席間的氣氛才又慢慢熱烈起來。
酒至半酣,宇流明拽著二牛的胳膊微笑著說道:
“待會兒吃完酒,我就不回館驛了,你自回去便是?!?p> 二牛見狀,略顯詫異的說道:
“怎么,下午你不去當(dāng)值了?”
宇流明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
“唉,待不習(xí)慣,能不去就不去了,反正羅里正也不在?!?p> 二牛聞言卻仿佛明白了什么,雙眼一瞪甕聲甕氣的說道:
“是不是那喚作劉成的雜役給你臉色看了?”
宇流明搖了搖頭,不過臉上的神色卻分明在說就是。二牛見狀竟是“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口中近乎咆哮般的罵道:
“媽的,反了天了!這狗仗人勢的東西,連兄弟你也敢欺負(fù),你放心今天指定給你出了這口氣!”
宇流明沒有說話,拿起桌前嘍啰們新倒的一碗清酒,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目光滿含深意的掃了掃吳二牛,又掃了掃丘八,沒有再說什么。
酒足飯飽之后,眾人各自散去不提,二牛卻硬拉著宇流明返回了館驛。二人剛一進(jìn)館驛大門,只見屋內(nèi)有劉成和朱茂兩個雜役猶自在打瞌睡。其中一個年歲小一些的朱茂蹲在墻角倚靠著墻壁睡夢正酣,嘴角還留著哈喇子。劉成則干脆就四仰八叉的躺在本屬于戶長的位置上打著呼嚕。
眼見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宇流明上前拍了拍劉成的肩膀,口中說道:
“嘿,老兄,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