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妹妹的小床上,臨小川像個嬰兒一樣,收縮著雙腿,手里,懷里,緊緊攥著妹妹的羽絨被,哭著哭著,哭累了,也就睡過去了。
臨小川甚至都沒有做夢,這一覺實在太甜了,有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亞當和夏娃重新又回到了海洋母親的懷抱里似的,溫暖而安逸。
等到他再次醒來時,臥室的房門是開著的,從客廳里吹進來的風,搖著床頂上的風鈴,叮鈴鈴奏著樂。
是自己忘記關(guān)門了嗎?可能是的吧,臨小川試著去回想,可是短暫掙扎過后,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實在是記不得了,大概就是自己忘關(guān)門了吧。
臨小川從妹妹的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自己的睡相,弄皺了妹妹精致的小窩,沒有人和他說話,他和自己說起話來。
“如果讓妹妹看見她現(xiàn)在床的樣子,估計又要不理我了吧!”臨小川想到了他妹妹,就輕柔的露出了微笑。
隨著,他還說著話,自己就從床鋪上起了身,伸出手,又把妹妹的小窩給重新整理好。
“這下好了,哥哥又幫你恢復(fù)原樣了,不允許生哥哥的氣!”
嗯嗯,每當這個時候,臨小梅就會毫不猶豫的原諒臨小川之前的舉動,然后兩只小手抱在臨小川的腰間,雙手還合不攏。
而臨小川這時候都會用手去摸臨小梅的小腦袋,然后撥開她的小手,叫她不要這么黏著自己,被人依賴總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嗯嗯......”臨小川的腦海里還回響著妹妹那稚嫩的聲音,然而這聲音,以后,以后的以后,都將再也聽不見了。
“你這剪了和沒剪有什么區(qū)別!”楊紫霞還撥弄著彭雪松剛剪完的頭發(fā),雪松只允許做稍微的修理,也就是讓頭發(fā)盡量卷得更自然一點,他當然不會那么輕易就放棄自己的發(fā)型,而發(fā)型,則是一個男人靈魂的外化。
“沒區(qū)別!沒區(qū)別!”彭珊也看著彭雪松剛剪完的頭發(fā),嘟嚕抱怨著一個大男人剪頭發(fā)也要花這么長時間。
“抱歉!抱歉!抱歉!”彭雪松讓三位美女干坐在理發(fā)店里等自己,他本身就已經(jīng)感到很過意不去,現(xiàn)在她們還當面不加掩飾的點出來,他只好對每一個女生彎腰道歉。
從理發(fā)店里走出來,太陽已經(jīng)露出惺忪的睡眼。而為何會花去這么長時間,也純粹因為,彭雪松所進去的這家店,是全鐘祥最高端大氣上檔次的。
不僅如此,彭雪松欽點的理發(fā)師,還是店里面的店長。
走在陽春廣場的大街上,三位女生都有些悶悶不樂,原本以為,男生剪發(fā),就過一下水,割草機推一遍,就完事了。誰知......
“要不我請你們?nèi)コ喳湲攧诎桑 敝雷约禾澢愤@些女生些許人情,以后還指望她們跟著自己混呢,即使要使出十八般武藝,彭雪松也要讓她們過一個愉快的小短假。
“鐘祥有麥當勞嗎?我怎么沒聽說過!”楊紫霞還懷疑似的盯著雪松的眼睛看,仿佛想要透過他的眼窩,一路到達他的內(nèi)心世界。
“麥!當!勞!”彭珊一聽見這三個字,就像大白兔聞到了紅蘿卜的味道。
至于沈夢雯,她則一切什么都好,坐著等彭雪松剪頭發(fā)也好,和彭珊她們?nèi)ス浣忠埠茫蛘咭黄鹑コ喳湲攧谝埠茫傊?,只要大家在一起,她就覺得好,沒什么事不好。
“我什么時候有騙過人!就算退一萬步說,騙誰我也不會騙你們?nèi)齻€!”
看見彭雪松既然對此這么自信,難道鐘祥真的開了麥當勞,而自己還不知道?
楊紫霞頓時覺得這個補償還是值得接受的。
“你可說話算數(shù)!若是沒有,下次就算你求我們,我們也不和你出來逛街了!”
彭雪松一臉賠罪像,誰叫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既然讓人家犧牲了半天放假時間,不給予相應(yīng)的回饋,自己也會于心不安。
“你信我!”彭雪松說著,就帶路前往新開的麥當勞店。
太陽已經(jīng)完完全全從西邊的云彩中落下帷幕,只剩下那一灘鮮血一樣的晚霞,還殘留著些許生命曾經(jīng)活動的跡象。
從的士車內(nèi)下來,臨小川來到了鐘祥小縣城的公共墓地。一大片白的石板,像多米諾骨牌,隔著空隙站立著。也許只要死神伸手去推那么一下,嘩啦啦全都會癱倒在地,然后,原先埋葬在石板下面的故人,就會再次返回陽世。
臨小川走進大門處的一間小賣部,里面賣一些煙和水,還有些零食。臨小川買了一些袋裝的旺仔牛奶糖,這是妹妹生前最喜歡吃的零食。
紅色包裝的牛奶糖緊緊攥在臨小川的手里,他穿過一人寬的側(cè)門,走進公共墓地。一路路過了不知多少人的青春歲月,全都被他的步伐給甩在了身后,然而他卻站在其中一塊的墓碑面前,停下了腳步,生了根,再也走不動了。
再次親眼看見“臨小梅”這三個字,工工整整地鐫刻在一塊豎立的墓碑上,臨小川的內(nèi)心還是為之一怔,有些無法形容的泰山壓頂和翻山倒海在內(nèi)心里演變。
臨小川十步之遠站在臨小梅的墓前,疑惑似的看著那墓碑上的字,很想欺騙自己是不是有誰搞錯了,誰莫名其妙把名字錯寫成自己妹妹的,錯的還這么離譜。
然而,九月的晚風,太過于涼爽,既沒有空調(diào)吹出來的那種生硬的觸感,又恰到好處地驅(qū)散了身體里的郁熱,也只能相信這風是從天堂里吹下來的,帶給人天堂幸福般的錯覺。
許久,現(xiàn)實慢慢沉淀為現(xiàn)實,臨小川也就不再懷疑那石碑上的字,而是微微斜著眼,發(fā)現(xiàn)了石碑腳下的磚縫,已經(jīng)有一些雜草從其中鉆了出來。
他提步走上前去,伸手去剔除那些雜草。
眼見一段時間都沒來這里,石碑上,石砌的墓房上,都落滿了一地灰塵。
沒有其他多余的工具,臨小川脫下自己的T恤短袖,就像要給石碑刷牙似的,摩擦,摩擦,把表面擦得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