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震退眾人。
大多數人都彎腰縮回人群,不敢露頭,生怕自己扎眼觸了少年的霉頭?;钌睦泳吞稍谀_下,誰敢以身試法。若說之前對那對母子大家心中有愧,可現在人死了,這愧疚便轉化成懼怕,懼怕眼前這個白衣沾血的少年。這婦人才剛剛痛失親人,遭逢大難,如今還搭上自己的性命,終究是個可憐人。這少年不伸手救人也就罷了,反而一刀就結果其性命,連半點猶豫都沒有,何其殘酷。哎,說到底,人命不值錢吶。
將刀收回仆郇的刀鞘,林子朝別過眼睛,將目光離開地上的鮮紅,吩咐仆郇將人暫且安置在廂房后,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回到等候診治的人群中診脈治療。本以為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大夫,沒想到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眾人看向林子朝的眼睛多少帶了些恐懼與輕視。見已無人想讓自己號脈,林子朝也沒什么不滿,轉身道:“我去別處看看,有事叫我便是?!?p> 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此處。當林子朝的背影離開拐角墻根后,眾人都長舒一口氣,和這種人在一起太提心吊膽了,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的好。隊伍抖抖索索向前邁進,一個一個期待著自己碗中的那幾口米粥……
問了把守其他三處山門的僧人,林子朝看著這扇明顯有些脆弱的木門,皺了皺眉,現在多數的災民都是擠在正門,這幾處倒還無人沖撞,若是一直這樣是沒有大礙,怕的是萬一這幾處被人大力撞擊,憑這些上了年頭的門,可撐不了太久。想到此等風險,林子朝當即思考解決之法,命人用重物抵住門框,又用結實的木棍橫在正中央,雖還不夠理想,但現下境地只能如此,只希望事情不會糟到那一步。
這邊風波剛平,另一頭又生波瀾。林子朝剛從后廚得知,寒山寺的米糧已經消耗殆盡,也就是說滿院成百上千的人將再一次無糧可食。算起來除了剛才那一批的百十人喝過熱粥外,其他大部分還滴水未進,況且滿山的人像是聽到風聲一般,還在紛紛趕來。
小僧人著急的團團打轉兒,“看剛才那陣勢,要是沒米了的消息被外頭的人知道,還不得把房頂掀翻了。這可怎么辦啊?”
“寺中可還有能食用的東西?”
“什么都沒了,之前老方丈為了救災,已經把寺中積攢多年的糧食都拿了出來,這些還都是大家不吃飯,省出來的口糧,這是最后的一點了?!?p> 林子朝眉頭一皺,正欲開口之際,瞥見一個人影飛快的從門角跑開,土灰色的麻衣,衣角還有兩個明顯的破洞,衣服的材質樣式絕非寒山寺僧人的僧服。林子朝心中大喊不妙,若被偷聽之人將缺糧之事傳播出去,外面的局面必然失控。來不及了,他必須要找到此人!
“沒米糧,還有樹根草皮。廟中還剩幾棵古松還有針葉,繼續(xù)燒水,煮松針?!?p> “松針?草根?那能吃嗎?”
“你以為他們靠什么活下來的!”林子朝一計眼刀掃向小僧人,能活命,什么吃不得,“我們現在唯有拖延時間,等著煜王帶著糧食來。照做?!闭f完林子朝快步離開廚房,直奔大殿,他一定要在那人開口之前找到他!
小僧人被林子朝的眼神嚇得心驚,半天才回過神來。低著頭,偷瞄了周圍,見林子朝已經離開,這才長舒口氣。阿彌陀佛,那眼神真是狠辣,差點要了他的命,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林子朝正快步而行時,突然有人從身后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為何要殺她?將她移開,綁起來,哪怕趕出去,也比奪人性命要好……”
聽出世方才同自己理論的少年,林子朝皺了皺眉,沉聲道:“我已說過亂規(guī)矩的人,以暴民論處?!?p> “可她是因為自己的孩子沒了性命,這才失了心智,她不該死……”名為平士的少年垂下頭,眼睛通紅,他的娘親也是這樣為了自己沒了性命,平士觸景生情只覺心中悲痛難抑,“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不怕,這樣的人為何總是沒有好下場?”
“你若心傷,勞煩去別處,不要礙著我。”林子朝沒有耐心聽他在這哭哭唧唧,打掉少年的手,就要離開。
“你站??!”平士站到林子朝面前,伸手攔住了他,瞪著眼睛惡狠狠道:“你殺了她,卻沒有半點愧疚,你還有良心嗎?”
“沒有。”
這個回答讓平士愣住,不敢置信,世上竟有人如此無恥,他本以為此人同沈晉那些狗官不一樣,可現在看來,他比他們更加不要臉。
“煜王身邊有你這種人,真是恥辱!”
瞥了眼平士,林子朝冷笑一聲,繞過他向前走去。不過選擇的活法不同,有什么可羞恥的,有力氣在這說些沒用的廢話,還不如想想怎么解眼下困局。
“要是你的母親也被人輕踐性命,要是你的親人為了保你性命卑微如塵,你可還下的去手——”
一句話,擊中林子朝,突然之間被抽空意識,呆呆立住。母親冉書煙為了自己和哥哥,明處暗處受過多少委屈誣陷,為了在那吃人的林府后院保住一雙兒女的性命,母親的背上留有多少鞭痕,甚至被小輩踩在腳下。往事一幕幕的閃過,林子朝全身不住的發(fā)抖,鼻子不住的泛酸。
他可還下的去手?要是地上的是母親,他可還下得去手?
平士的質問一遍又一遍的回響在林子朝耳邊,他不敢問自己,他不敢!手上沾滿鮮血的自己,他也厭惡,甚至比其他人更加厭惡。生命有多可貴?失去過生命中最重要兩人的林子朝何嘗不懂,如果能重來,他愿意拿一切去換,哪怕墜入無間地獄。
可回不去了,曾經溫柔的替自己擦手的哥哥不在了,曾經抱著自己唱江南小調的母親也不在了,替自己遮擋風雨的人都不在了,所以這世道只能逼他自己,逼他成為他曾經厭惡過的人!
“……你們要我怎么做?為了一個人的性命置他人于險地之中,要我為了幫助弱小而讓更多人陪葬,讓我眼睜睜的看著婦人掀翻桌子,把千百人眼巴巴渴求的救命糧撒在地上,讓我看著眾人為了分得粘滿泥土的米粒打的你死我活!”
“告訴你,我做不到!”
平士被林子朝這一連串的怒吼逼問震的啞口無言,動了動嘴,卻只吐出一聲無奈。
“到底是條人命吶——”
林子朝閉上眼睛,藏于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他何嘗不知那婦人令人欽佩,傷了她的性命,他何嘗不痛,自己雖不是什么善人,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可唯有這婦人不欠他,不負他。當自己把刀從那婦人的身體中抽出,用帕子擦去刀上的血跡時,他雖不動聲色,但在帕子下的那雙手卻在止不住的發(fā)抖。本不該拔劍,卻又必須如此,心中有愧,卻唯獨不悔。
睜開眼睛,林子朝心中堅韌,目光篤定,做了便是做了,這個罵名,他擔了便是。
抬腳向前走去,不留絲毫脆弱。
平士盯著林子朝的背影,他曾悄悄比過,林子朝的個頭還不到自己的肩膀,身子小小的,看上去和女孩子家一樣嬌弱,可他的脖子卻總是繃的僵直,帶的腰板也挺的直,立的正。平士之所以會來找林子朝,除了想問個清楚,更是覺得林子朝在做下此等惡事后依舊一副傲骨錚錚的樣子刺眼至極,令他憤慨。可現在,看著林子朝的背影漸行漸遠,看著他努力繃直的身板,他竟有一絲心疼。
……
當林子朝趕到大殿前的那一刻,他有種預感,事情在向最糟糕的境地崩塌。
土灰色的麻衣,衣角還有兩個明顯的破洞,林子朝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此人。不是他眼力好,而是那人根本就沒有躲藏的意思,大大咧咧的站在最前方,墊著腳小聲的向一人匯報著什么。林子朝目光轉到一旁時,那位聽著手下來報的男人咧開嘴角,一雙鷹眸正正與林子朝相對。
他瞧著他,不懷好意。
他盯著他,憂心忡忡。
還未等林子朝下令應對,那人已然推開眾人,一把奪過僧人手中的鐵勺,舀了碗清粥,灌入口中。明目張膽的欺負,卻無人敢上前指責,只因此人正是這幾日來眾人心頭的噩夢——流匪張戶。平日里張戶本就占山為王,無惡不作,一場大雪下來,靠著村子百姓供奉孝敬的張戶沒了財路,便糾結手下?lián)屨紴拿窨诩Z,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災民見了他只有低頭不語的份,哪敢大聲說話。眾人只能偷偷瞄著林子朝,盼著他能幫自己出頭。
“施粥以順序為先,方才的話這位壯士可是不知?”
“當然知道。”張戶端起碗,又將一碗粥喝了個干凈,嘲諷道:“那么大的陣勢,誰沒聽見?”
“既然知道,那也應該明白你方才做為是何下場?”
張戶眉毛一挑,看向林子朝,邪氣道:“不就是死嗎?這話嚇唬他們這些良民有用,對我沒用?!闭f著話,張戶不理林子朝眼中的冷意,抬手喝下第三碗粥。
“有錯必罰,有法可依,也就不必我在廢話了。”林子朝一個示意,仆郇便飛身而來。張戶為惡多年,仍能逍遙法外,不外乎此人的謹慎小心,他知自己非仆郇對手,而林子朝想要結果自己不過是因他怕自己將寺內無糧的消息捅出去,亂了人心。哼,夠狠的,想要自己的命,那就看看誰命大。張戶眼疾手快,拉過身旁一人,替自己擋了仆郇的一刀。
刀入血濺。張戶躲在人后冷冷的看著林子朝,眼中全是嘲諷。看到眼前此景,林子朝盯著張戶,心中異常冷靜,甚至有一種莫名的相識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自己不也是這樣?張戶是流匪,冷心冷義,他可為財,可為色,提刀殺人皆有可能,但這兩者皆要有命才可享,所以張戶最在乎的是他的命。既然張戶與自己也算得上是同一類人,那林子朝便知此人為保其性命,能做到何種瘋狂的地步。這,才不過是個開頭吧……
果不其然,一個指令,便有三人提刀抵住三名普通百姓的脖子上,張戶瞥了眼仆郇對自己的怒火,便知道這個人不是個完全不顧旁人性命的殺手,如此這份威脅才能起了效果,笑了笑繼續(xù)道:“這位兄弟功夫自然比我好上許多,可功夫再好要想同時救下三個人,也不太可能?!痹掽c到即止,意思再明顯不過,張戶若死,那三人也活不了。
林子朝按住仆郇緊握刀柄的手,示意他暫且不動,隨即看向張戶,不急不緩道:“動作、反應如此迅速,體力也不錯,一點不像幾日都沒進過食的災民,這幾天的日子你應該過得比他們舒坦的多了,所以你也不缺這碗熱粥?!辈煊X到張戶眼中的一絲厲色,林子朝繼續(xù)道,“這里是寒山寺,都是出家修行之人,自然也沒有色。而若要權的話,你應該是沖著沈晉來的,可看你這意思也沒打算救他?!?p> “不為糧,不為色,不為權,那就只剩一個——為財而來!”
聽完林子朝的話,張戶瞇了瞇眼睛,眼中只剩下殺意。不錯,這小子說的沒錯,就這一碗連米都沒的破粥,他才不稀罕,他要的是寒山寺。多年來寒山寺可是收了不少布施,他可是眼饞許久,以前天下太平,他不好強搶免得太出風頭被人清剿,現在一場雪災,人心惶惶,府衙忙著掩蓋災情,沒空理他,這么好的機會可不能放過。前幾次趁著方丈施粥他混了進來,里里外外摸了個清楚,就差一個時機讓寒山寺亂起來,他好渾水摸魚。盯了這么久,煮熟的鴨子離自己嘴邊可就只差毫厘,他不能讓這小子壞了計劃,更要讓寒山寺亂個徹底。
拍了拍手,張戶挑眉從桌邊走開,看向對自己有些許畏懼的眾人,大聲道:“我張戶之前是流匪不錯,這幾日的壞事也沒少干。這些我都認!我認我是個罪人,是個壞人,可我也要活命,誰想死?你想?還是你想?”目光滑過人群,沒人敢與其對視,紛紛躲開,張戶滿意的轉過身,指著林子朝中氣十足道:“要是有一天我在菜市口被砍了頭,那是我活該,我還是認!我壞,但要是我吃飽喝足了,我可就不傷人了。而你呢,你們這些狗官,天天大魚大肉,還不滿足,屋子里的金山銀山堆了幾座,還大把撈錢。我是壞,但我至少堂堂正正,一分一毫也是刀口上掙來的,可你們面上說什么為國為民,私底下把百姓往絕境上逼,比我假多了!”
“你站在這,你以為你是憑的什么讓大家都聽你的話?憑你的官職,憑你是煜王手下的人?狗屁!他們聽你的,不過就是因為你手上有糧,他們要那口鍋里的糧食?!睆垜暨至诉肿旖?,不懷好意道:“我勸你,把糧食都搬出來,這樣你才能安然無恙的站在上面。”
聽到還有糧食,眾人紛紛抬起頭,滿眼期待的看向林子朝。林子朝心中冷笑,張戶的算盤打得夠精,他明知道寺中已無余糧,反而隱瞞消息,激起眾人的期待,到時候自己拿不出來,大家只會覺得自己欺瞞他們,有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失望,這種落差足夠自己被生吞活剝。這可比直接把消息撒出去,反響更好。
林子朝還未開口,一旁的小僧人焦急道:“沒有余糧了,有的都在這了。本來就不多,這么多天的施粥,就快……”
話未說完,小僧人被林子朝拉住,瞥了眼底下驚慌懷疑的人群,心里打鼓,他說的是實話啊,方丈讓大家把口糧節(jié)省下來,發(fā)給災民。可這么多人,他們餓肚子省下來的糧食一人一口也都沒了啊,難道他說錯話了?
張戶心中高興,事情比他想的還要順利,這可是他們自己說的,比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更加可信,哼,排了這么久糧食卻沒了,這還能不亂?他再添一把火,看這小子怎么滅,“我可不信,寒山寺是百年古寺,年年多少富貴人家捐善款,做法事,哪能沒糧,肯定是他們藏起來了!”
這話一出,激起陣陣響應,有人擠著向前,搶鍋里的粥,有人大聲嚷嚷讓寒山寺把糧食搬出來,一時之間,大殿之前亂做一團。聽到前頭的吵鬧,了空也坐不住了,不知剛才好好的派粥,怎么成了這樣,停了手上的木魚,走到前頭,安撫眾人,“阿彌陀佛,大家小心,莫要傷了自己?!?p> “看!了空師父都坐不住了,寒山寺當真沒糧食了,不然他好好的誦經何必出來?!?p> 了空一驚,突然明白了林子朝之前讓自己端坐于大殿之前誦經的意圖,原來是為安撫眾人,他越是淡定自若,一切如常,越表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大家才能心安。他這一動,雖然沒有什么特殊,但在眾人眼中卻會認為生了變數,慌了心神。
“這……林施主,這該如何是好?”
林子朝看著下面躁動的人群,小聲吩咐了仆郇幾聲,隨即轉頭大聲道:“諸位,張戶是流匪,你們中也有不少人的親人死于他手。而寒山寺眾人傾囊相助,全寺上下盡心盡力,你們聽著殺人犯的煽動,卻要傷了救你們性命的人,你們的良心和腦子,在哪里?”
眾人動作慢了一慢,看了眼了空,寒山寺的人怎么幫他們呢,大家都看在眼里,可這吃的——
張戶冷聲一笑,小子,想拿以前的事糊弄過去,也太不清楚這幫人想要什么了吧,以前的恩德和現在的誘惑擺在一起,算的了什么。
“我是流匪,你是狗官,我的話聽不得,你的話就聽得?方才那個婦人可不是我殺的,那個小孩可不是我見死不救,這么多人遭了雪災府衙卻不放糧,這可不是我的命令?我不過殺了幾十人,而你殺了幾萬人,你比我可更要毒!”
“三點!”林子朝盯著張戶,冷聲道:“一,幾十人和幾萬人的命,一樣重,哪一項都是大惡!二,我沒有官職,所以狗官這個詞不適用于我!三,隱瞞災情的命令與我無關,你們要找的人是他!”
被指出來的沈晉,一臉驚慌,他明明剛剛努力的不出一點聲音,怕的就是被人想起來,只要被人再次想起來,他可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在活一次,何況現在這種局面之下。不行,他不能死,他要給自己掙活頭。
“諸位,我真的知錯了,我給你們下跪賠罪啊?!鄙驎x掙扎的想跪下,可身上的繩子讓他不能動彈,一招不行在來一招,“你們知道的,我就是提個小師爺,干什么都要聽劉項德的,是劉項德,是他不讓我放糧的,我一早就讓他賑災,是他自己貪財怕事,不愿意啊。你們放了我,我愿意去指證,我?guī)湍銈兏嬗鶢?!?p> “告御狀就不必了,煜王現在已經在來寒山寺的路上,大家有什么冤屈直接說就是,不需要通過任何人?!绷肿映室恻c明煜王行蹤,瞥了張戶一眼,果然看到他皺了眉頭。雖不知王爺何時會到,但一把利刃懸在張戶心頭總能起到點威懾。
“煜王?煜王也可以啊,我一定把劉項德這些年來的罪證全都稟告煜王。林公子,你放過我吧,我什么都聽你的?!?p> “聽聽,都這樣了,你還敢說你和這些狗官沒關系。大家一起上,把這些狗官綁在一起,煜王要是不給我一個公道,我們就不答應?!睆垜舻囊粋€手下揪住沈晉的話不放,反過身煽動眾人。
眾人心中對林子朝本就有怕,對沈晉也是恨之入骨,聽著張戶的話,都生出些小心思,這人是煜王的手下,綁了他就有了討價還價的余地。眾人惡狠狠的盯著眼前之人,慢慢向前逼近,了空的勸阻根本不過雙耳。張戶心中高興,果然一群餓瘋了的狗比一只單打獨斗的狼更好驅使,快點亂起來,越亂,他才越容易脫身做事。
眼前每個人眼中的怒火,嗜血,林子朝一一掃過,沒了理智,手便不是自己的,眼也成了旁人的,整個人便是他人手中最趁手的兵器。
“我說過要救他嗎——”
輕輕幾個字,沈晉絕望的閉上眼睛,張戶握緊了拳頭,前進的眾人頓下了步子。
一笑,一挑眉,林子朝慢慢走向沈晉,緩聲道:“我是民,他是官,從來都是官救民,何時需要民來救官?”
又是這種不達眼底的笑意,沈晉氣的發(fā)抖,方才林子朝把自己綁起來時臉上掛的也是這種笑容,“屁!林子朝,你剛才綁我的時候怎么不說你是民!”
“所以我細想了想,方才是我僭越了,犯下如此大錯,望沈師爺恕罪?!?p>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糾錯啊?!绷肿映Φ募兞紵o害,用刀割斷綁著沈晉的繩子,微微側身,“沈師爺,您可以走了——”
長安西行
大家別刪收藏啊,更新慢,但會努力更。收藏了可以養(yǎng)肥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