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禾對荊長寧此時的反應(yīng)反倒是一喜,這便說明他所想都是對的,眼前這個身穿乞丐衣的人的確應(yīng)當是個有治世之才的人,而且也的確有相助自己的心思。
荊長寧低頭沉思了會,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衫,望向易禾說道:“給我一身青衫?!彼抗庹J真,話語清澈而有力,“我還你一個錦繡前程?!?p> 易禾面容浮現(xiàn)出喜色,又是恭敬一揖到底,道:“敢問先生如何稱呼?”
“荊長寧?!?p> ……
……
白色的霧氣蒸騰而上,在四周氤氳出朦朧的水汽。
荊長寧輕輕地以水瓢掬起溫熱的水,閉上眼睛,揚起頭,熱水從上而下地淋著。
推了易禾找尋丫鬟服侍她的言辭,畢竟洗澡這種事,她還是一個人好些。
很多時候,總歸是有些無奈的,七國林立,雖說禮樂崩壞,男女間的大防不像多年前那般墨守陳規(guī),但她要做的事在世人眼中,不是一個女兒家可以做的。
十年前,師父于落雪原救下她,她拜師圣谷,學(xué)盡天下謀略,可是終有一點她無法改變。
指點江山,從來都是諸王與公子所為,一個女兒家,怎能縱橫于列國之中?
就像當年莊新之所以答應(yīng)放過荊長寧,也是因為一個亡國公主,在亂世之中,根本不可能翻出浪花。
思及此處,荊長寧眼眸中泛出亮色。
“那就瞞盡天下?!彼哉Z道,“當天下已成定局,想來這些便不重要了?!?p> ……
珠簾輕搖,輕散垂下的串串線珠被一只素手輕輕撩起。
易禾忙起身相迎,雖說心下對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先生”仍有些懷疑,但若真是有驚世才能之人,自當以重禮相迎。
列國之中,皆有流傳:千金易得,良才難求。
昔文王得何嬴,尊為太公,方有文朝盛世;林王得高揚,官至上大夫,得策論一舉滅楚,并借楚兵奪得云國七座城池;云王憑嚴傅之策,一鼓作氣退林兵……
無數(shù)的例子皆可以表明,有時候,得一賢才便能安一邦定一國。
易禾抬眸望去,卻一瞬間有些神思飄渺。
那人約莫十五六歲年紀,一身青色寬衫柔軟垂落遮住身形,領(lǐng)口之處繡著約莫一寸寬的靛青云紋,腰際之間則被布帶閑散束住,唯有衣角之處垂落一串潔白如素月的玉佩。
再抬眸細看,那人一頭墨發(fā)被青玉簪束住,眉微有些濃,卻并沒有迫人的氣質(zhì),眼神沉靜如深潭之水,卻是不時之間劃過生動漣漪,一眼望去,竟是一個秀致高雅的少年郎。
只是,是不是太過年輕了?
易禾從一陣震撼之中回過神來,細思之下還是恭敬行禮。
荊長寧見著易禾動作之間的一個停頓,心下也知曉易禾不可能輕易便相信自己。
她連忙扶起易禾,道:“公子不必多禮,在下也是來自鄉(xiāng)野之人,聽聞公子在丹國處境堪憂,想助公子一臂之力?!?p> 易禾面露喜色,道:“不知先生有何高策,易禾愿洗耳恭聽?!?p> 荊長寧目光在四處一個晃悠。
易禾連忙道:“先生放心,四處閑人已被易禾遣散,先生但說無妨?!?p> 荊長寧點了點頭,出言問道:“在下在言談之前,有一問想請公子告知?!?p> 易禾道:“先生請講?!?p> 荊長寧面色一凜,低聲問道:“不知公子志向如何,是想在丹國得到尊敬,還是能有朝一日回到易國做一個閑散公子,還是,”荊長寧頓了頓,“還是有志向問鼎易國君王之位?”
最后一句言辭,荊長寧壓低了音調(diào)附在易禾耳邊問道,聲音低沉卻沒有絲毫顫動。
易禾神思一怔,再望向荊長寧的目光中含著疑惑卻隱隱有些敬佩。
他是易王第三子,他的生母不過易國一個大夫之女,一向不得易王寵幸,生下他不久后便死了,連帶他在易王面前也不曾得到多少顏色。否則當初易王也不會選擇他出使丹國做為質(zhì)子。
更何況,易王早在年前便立下世子,正是易國大公子修。
他有什么能力和資格去奢求易國王位?
可是……
易禾望向荊長寧微帶笑意的眼眸,似乎瞥見那小乞丐有些嘲弄的神色。
他為質(zhì)兩年,受盡屈辱,憑什么易修可以做王,而他就要在丹國受盡欺凌。
易禾起身,目光如炬,像是沉靜多年的雪原遽然融化,從靈魂深處閃爍出一種渴望。
他又一次低身行禮:“望先生不吝賜教!”
荊長寧細細打量著易禾的神色變化,心中卻暗暗舒了口氣,她就害怕易禾沒有勇氣去爭,好在,受盡屈辱以后,又有幾人能不存翻覆與爭奪的心思?
她又一次起身相扶,話語認真,帶著沉沉許諾的意味:“我?guī)湍?!?p> 易禾望向荊長寧,那秀致的少年郎從眉眼間一瞬煥發(fā)出亮麗色調(diào),若濃黑夜幕間一瞬破開墨色的華麗閃電。
一瞬間,竟讓他從心底浮現(xiàn)一種信服,他傾身而前,恭敬地聽著荊長寧的言辭。
荊長寧言談從容說道:“若想幫你得到易國的王位,首先便是要幫你離開丹國。而離開丹國,必須要想辦法說服丹王,再然后,便是讓易王對公子心生悅色,直至廢世子修,改立公子為世子……”
易禾認真地聽著荊長寧句句言辭,荊長寧將丹國易國的局勢一點一點剖析開來,絲絲縷縷,層層遞進,最初之時,易禾尚能保持心性穩(wěn)定,直到荊長寧將整幅易國藍圖鋪展在易禾眼前,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
時光悄然而逝,轉(zhuǎn)眼間,天空明亮的日頭漸漸西去,院落之中一棵百年梨樹在地面拉出一條細長光影。
直到荊長寧將其間所有細節(jié)盡皆述盡,她端起桌上茶水潤了潤喉,目光之中閃爍一抹難色。
手指在案幾之上輕輕敲了敲,眉眼之中閃過一絲狡黠。
她望向易禾嘆了聲,說道:“可是說了這么多,還差最重要的一點。”
易禾目光如炬地望著荊長寧。
荊長寧嘴角一撇,露出一抹無賴的模樣。
“這些事情要做來,需要錢??!”
橙色葫蘆娃
好喜歡這種感覺,一身青衫許下一世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