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三人走得近了些,湖面上忽然起了一陣風,白衣女子舉起手臂擋了擋,再放下時就露出了一雙瀲滟的眼睛。
她的妝容極淡,只畫了遠山眉并一點無色的口脂,但加上她這雙眼睛,就顯得顧盼流連,眼角眉梢都是風情。就如同她頭側(cè)佩戴的一只紅色的寶石珠花,若沒有這只珠花,就顯得她這一身太過素凈,可有了這一只珠花,就平添了幾分氣色和貴氣,才符合她郡主的身份。
待她走得更近些,亭子里的小姐都齊聲行禮,道,“參見長安郡主?!?p> 張三花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行了個軍禮。
長安郡主笑著讓大家免禮,“是長安來晚了,該是長安向大家賠不是才對?!?p> 眾人皆道不敢,長安郡主便讓大家重新入座,等目光掃到王筠時愣了一下,但還是朝她笑了笑。
王筠見狀眼睛一亮,覺得郡主不愧是郡主,就是有眼光。念頭一過,還挑釁地朝張三花看了一眼。
張三花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王筠見狀暗地里地咬了咬牙,被一旁的小姐看見,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嗤笑。
等所有人重新入座,長安郡主把目光放在了張三花身上,“這便是傳聞中的張伍長吧,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郡主這話,帶有幾分驚嘆幾分敬佩,聽起來十分真摯。張三花到上京以來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不知該作何回答,干脆頭一點,嗯了一聲。
長安郡主愣了一下,忽而抬起袖子掩嘴笑,笑的眼睛都彎成一對月牙,“你這性子,和惠清肯定合得來?!?p> 這話一落,在座的女眷除了張三花她們?nèi)齻€不知底細的,都會心地笑了起來。王筠找不到笑點,也只能尷尬地跟著笑。
笑過之后,小姐們開始互相閑話家常,但都是圍繞著長安郡主。王筠是想插話插不進去,張三花是想從她們的談話中得到一些關(guān)于陳華庭的消息,巴不得她們多講些,更不會去插話。
一亭子人聊了小一會,都是些市井傳言,沒有一點關(guān)于京內(nèi)夫人們的消息。張三花明了,多半是因為有她們這幾個生人在,有消息也不好說,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而是頻頻朝廊橋望去。
雖然這亭子里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而且連郡主都來了應(yīng)該不會再有人來了,但張三花還是抱有期望,萬一能遇見陳華庭呢。
長安郡主發(fā)現(xiàn)張三花心不在焉,就把話題扯回了她身上。
“張伍長,我們這些人長居上京,可否請你給我們講講麓城,講講絳廷的趣事?”
張三花回過神,皺了皺眉,她在麓城沒待多久,要說絳廷,軍營里面哪有什么趣事。就算有趣事,那也不是這些姑娘街該聽的。
見周圍十幾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都看向自己,張三花想說沒什么可講的,但又說不出來,絞盡腦汁想了想,終于想到了一件。
長安郡主一直觀察著張三花,見她神色開朗,就知道她想到了,也就不忙著幫她打岔,而是準備認認真真地聽了。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趣事。我有兩個近衛(wèi),恰好同姓,年齡相差十歲左右?!睆埲ㄖv的是郭四和郭九重,“他們并肩作戰(zhàn),生死與共。在今年三月左右,他們還結(jié)了親。”
“結(jié)了親?”郡主愣了愣,“是結(jié)拜了還是向?qū)Ψ皆S了家眾姐妹?”
“應(yīng)當是結(jié)拜吧?!庇行〗銘?yīng)聲。
“不對,要結(jié)拜早結(jié)拜了,哪里還要等到今年?!绷硪晃恍〗泷g斥到,“應(yīng)該是結(jié)了親家?!?p> “也可能是兒女親家啊。”另一位小姐插話,”現(xiàn)下征兵,都是獨子不征,無后不征。說不得他們的孩子都可以成親了?!?p> 張三花極其快速地撇了撇嘴,說得好聽,獨子不征,無后不征,可軍營里獨子無后的也不是一兩個,不知道那些軍府到底是怎么運作的。
幾個人爭論了起來,郡主無奈地笑了笑,“張伍長,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快告訴我們吧,他們到底是結(jié)拜了,還是結(jié)了親家?”
“結(jié)了親家說對也對,說不對也不對?!睆埲ìF(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郭四到底是怎么辦到的,“年長些的那個娶了年少的他娘,成了他的爹。”
這話一出,在座的小姐都驚住了,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這可真是,真是······”有小姐想說荒唐,想轉(zhuǎn)念一想這也沒違背什么禮法,但聽起來確實有些驚人就是了。
“啊呀,那可不就真的成了上陣父子兵了?”有小姐脫口而出,大家一想也對,跟著笑了起來,“這倒是一番美事了?!?p> 張三花也揚眉笑,她一想起郭四跟在郭九重屁股后面叫兒子,郭九重尷尬地不行的樣子就樂的不行。
她今天本就一身男兒打扮,舉止疏闊大氣,加上長得也算是清秀,這一笑帶著些促狹卻也爽朗,有小姐看著她忽然就臉紅了。
旁邊的小姐見了就取笑她,一旁的小姐來幫腔,不一會就轉(zhuǎn)移了話題。
亭子里笑鬧了好一會,長安郡主才出言制止,并命人奉上紙墨。
“好啦,你們再這樣鬧下去我們的詩會就不要開啊?!笔疽庋诀甙鸭埬谕ぶ械氖郎箱佋O(shè)好,“今日該由誰來當令主啦?!?p> “若按我們平時的順序,自當是妹妹我來了。”這是之前替張三花解圍的小姐,“但現(xiàn)在不是有新姐妹么,不如,這令主就讓給她們來當吧?!?p> 她是好意,想著這兩人都是偏遠處來的。張伍長雖然離麓城近,但畢竟是長居軍營,也不知她們文采如何,當個令主只管出題,也就避免了作不出詩的尷尬。
“那行,那兩位姐姐,你們誰來當這個令主?”長安郡主笑吟吟地問,卻發(fā)現(xiàn)下面兩人都僵住了。
在桌子上鋪紙什么意思,還要把題目寫在紙上的么?
王筠僵住,是完全不知道該出什么題,腦子里一片漿糊。
張三花僵住,是因為她那一手字,被林先生和林二狗說過不知多少次,太過不修邊幅。雖說最近兩年好了些,但四叉八仰一看就透露出狂妄二字。
亭子里僵了一會,是人都看出不對了,不要提這些七巧玲瓏心的姑娘們。
“要不,還是我來當令主?”之前那個提議地姑娘試探著發(fā)問,卻見張三花猛地抬了頭,一臉的苦大仇深,頓時被嚇了一跳。
“不,我來?!辈痪蛯憘€字,豁出去了,總不能比吟那些酸詩還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