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靖覺得,他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被野蜂追得連滾帶爬,沒跑出多遠就被張三花揪住衣襟,幾乎是被拖著跑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小河里。
剛跌撞進小河里就嗆了口水,腳又沒踩著底慌的不行。掙扎著浮上水面剛吸了一口氣又被張三花狠狠地壓進水里。
野蜂不斷地撞進水面,隨后在水里掙扎著想重新回歸天空,然而沾濕的翅膀卻把生命的希望扼止在冰涼的河水中。
肺里的空氣一點點湮滅在水中,尹靖覺得,他差不多也要隨野蜂去了。多么想浮上水面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哪怕被蟄一口也行??墒菑埲ú恢朗浅允裁撮L大的,力氣大的不行,壓得他根本無法掙脫。恍惚中,尹靖仿佛看見了他阿娘。
“阿娘……我要是能活著回去一定聽話,不惹你生氣了……”
當尹靖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躺在了岸上。身下的石子硌著疼,身上被野蜂叮咬過得地方更疼,然而尹靖此時心里全是劫后余生的輕快,只覺得天那么藍,天上的云朵那么可愛。
又躺了一會等腦子徹底清醒,尹靖從地上爬起來,這下被蟄的疼痛清晰地傳入腦中,尹靖差點又跌坐回地上。
傷口的刺已經被拔掉了,可依然紅腫的厲害。尹靖望了望四周沒看見張三花,只有一小叢火堆,心里委屈的不行,使勁咬著下唇才忍住沒哭出來。
在河岸便轉了轉,依舊沒見張三花人影,尹靖有了種不好的預告。
昏睡的人死沉,張三花又是個女的,雖然力氣大些可大概也背不動他,她不會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自己回去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氣憤,身上疼得要死,再加上被留在小牛村本來就委屈的不行,尹靖終于忍不住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喲,小少爺怎么落金豆子了啊?!?p> 淚眼朦朧看見張三花走過來,心里的委屈勁還沒過,想到自己現在這么慘全賴張三花,尹靖上去就給張三花兩拳。
張三花本來笑瞇瞇的臉瞬間就落下來了,直接一把又把尹靖推進了河里。尹靖愣了一下,發(fā)現岸邊的水并不很深,手腳并用一邊拍打水面一邊哭鬧起來。
“你個沒良心的!我陪你挖坑,我陪你被野蜂蟄,你居然拋下我一個人走了??!你個沒良心的,你個殺千刀的?”
張三花莫名覺得這話耳熟。
“你是不是聽吳嬸家吵架了?”
尹靖一噎,莫名心虛,又死要面子,“你才偷聽人家吵架,你個沒良心的自己把我扔在這還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張三花這下確定了,“你果然是聽人家吵架了。別人家說什么就跟著學,多難聽啊?!?p> 尹靖也覺得有些話挺難聽的,可是像“殺千刀”這種,吼起來太有氣勢了。
“行了上來吧,給你敷點藥。”看尹靖梗著脖子不說話,張三花晃了晃手里的草藥。
尹靖這才看見張三花手里還有東西,心里舒服了些,可還是放不下架子,向張三花伸出了手,“你扶我起來?!?p> 張三花深吸一口氣,覺得小孩子還是不能慣著,“你愛起不起,反正到時候得風寒的不是我?!?p> 確定張三花不會扶他了,尹靖有些自暴自棄地從水里爬起來。看著自己濕透了的衣服,尹靖覺得自己可憐極了。眼眶剛有點濕,就被張三花一把把肩頭的衣服扯開。抬頭一看,張三花從嘴里吐出一坨綠綠的東西就要往他肩膀上按。
“你,你干嘛!”尹靖驚恐的差點破聲,“什么東西!拿開!拿開!”
張三花翻了個白眼,沒理尹靖直接把東西抹按在他腫起的包上。尹靖直接打了個激凌,渾身都不自在極了。
“這草藥必須要嚼碎才有用?!睆埲ǔ读藥灼~子遞向尹靖,“嫌臟你自己嚼?!?p> 目光在葉子和張三花之間游離了一會,尹靖還是接過葉子決定自己嚼。可葉子剛入口尹靖就后悔了。
“苦吧?!睆埲粗赴櫝梢粓F的臉幸災樂禍,“多嚼幾口就不苦了。來來來,葉子都留給你,你身上的包可不少?!?p> 尹靖苦巴巴得望著張三花,可自己說過的話再苦也要咽下去。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葉子嚼碎了敷在手臂上,想張嘴說話又是一股苦味翻天倒海地漫了上來。
實在是想漱個口吃點甜的,尹靖忽然回想起他們此行的目的來。
“蜂巢怎么樣了,我們拿不到蜂蜜了吧?”一方面拿不到蜂蜜的話他不用做菜,可另一方面受了這么多苦拿不到蜂蜜又不甘心,尹靖皺著眉糾結的要死。
“我已經把它埋上了,再休息會走的時候去挖出來就行?!?p> “你把它埋上了?”尹靖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野蜂子沒蟄你?!”
“跑過去幾鍬土就埋上了?!睆埲ò琢艘敢谎?,“你以為我像你小短腿跑得那么慢?”
尹靖臉漲得通紅,想說自己不是小短腿可確實沒張三花跑得快。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比你小,等我和你一個年紀的時候我就比你高了?!?p> 張三花愣了一下,覺得這小孩是不是腦袋真的有問題。尹靖也發(fā)現自己話里的錯,又羞又急,抿著嘴不說話了。
張三花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樹枝,讓尹靖把濕衣服脫下來烤烤,尹靖聽了跟貓被踩了尾巴似的又炸了毛。
“你怎么這么不知羞恥,居然叫男人脫衣服!”
張三花上下打量了尹靖一下,嗤了一聲,“還男人呢,毛長齊了么。”
尹靖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捏緊小拳頭,瞪著張三花覺得牙有些癢癢。
“得,我先去看下蜂窩,你自己把衣服脫下來烤烤?!睆埲ò巡菟帞[在尹靖面前,摸了摸他濕漉漉的頭發(fā),“別真的風寒了藥更苦?!?p> “要你管,快走快走!”尹靖低著頭,耳朵卻是紅彤彤的。
等確認張三花離開了尹靖開始脫衣服烤火,可等張三花回來了尹靖剛把衣服烤好還沒穿上。
大聲叫著轉過去,尹靖手忙腳亂的穿衣服,可是越慌越亂,衣服帶子不知道怎么纏起來了怎么也解不開。
張三花剛開始還老老實實背過去站好,后來等的沒耐性了轉過身才發(fā)現尹靖在那和衣帶較勁。嘆了口氣把提著的蜂巢放在地上,走上前去幫尹靖解衣帶。尹靖本來想拒絕,但是看張三花低垂著眼,莫名有種溫柔意味,有些像他的阿娘,抽了抽鼻子沒有說話。
把帶子解開幫尹靖把衣服穿好,張三花覺得這小子安安靜靜的樣子也挺討人喜歡的。
“走吧?!睖缌嘶鸲?,一手提起蜂巢一手去牽尹靖,“該回去了?!?p> 尹靖抽了抽手沒抽出來,抬眼看張三花眉眼彎彎,低頭對自己說是給二狗哥面子不和張三花計較,就這么一路手牽手回了林先生家。
林先生看見他們手牽手愣了一下,尹靖連忙把手抽出來,張三花倒是毫不在意。又看見張三花手里的蜂巢和尹靖脖子后面的包,林先生皺著眉從屋子里取出一盒藥膏遞給張三花。
“怎么突然想起去打野蜂窩了?”
“尹靖說有野蜂蜜就給我做蜜汁烤兔。”張三花接過盒子打開聞了聞。
林先生板著梗了尹靖一眼,很有些不悅地說:“我倒不知道尹家的少爺什么時候會做飯了。”
尹靖訕笑了兩聲沒敢說話。
張三花挑了一點藥膏出來順手抹在尹靖脖子后面,尹靖被突如其來的冰涼下了一跳。張三花嫌棄得看著他,干脆把盒子塞在他手里讓他自己抹。
“你先擦,這藥膏只有一盒。”林先生瞥了尹靖一眼,“男孩子無所謂,女孩子留疤了不好。”
“你也被蟄了?”尹靖后知后覺,打量了下張三花,沒看見明面上有包。
“就幾個?!睆埲〝]開右手的袖子,手臂上赫然五個大包。挑了些藥膏給自己抹上薄薄一層,張三花在林先生不贊同的目光中順下了袖子。
“你……沒事吧?”尹靖訥訥開口。
“沒事,我受傷一向好得快又不留疤。”張三花安撫地看了尹靖一眼,“再說就幾個,不像你那么多。小少爺快去涂藥吧?!?p> 就算好得快,也是會疼的??茨歉觳惨膊幌裰巴窟^她找的草藥。
尹靖抿著嘴,想說些什么卻不知道怎么開口,遲疑了一會,才小聲說:“等你到麓城我?guī)愠院贸缘?。?p> 張三花笑笑揉了揉尹靖的頭發(fā)沒有回答。林先生默默看著她倆,尹靖覺得不自在,告退回自己房間涂藥去了。
屋子里只剩林先生和張三花,林先生和張三花商量蜂蛹炸了吃,張三花連連點頭。
“三花啊?!绷窒壬f話依舊慢悠悠的,“我怎么覺得你對尹靖這小子這么好呢,二狗知道了不知道多傷心?!?p> “有嗎?”張三花用手指蹭了蹭鼻尖,“可能是終于遇到個比我小的吧?!?p> “這樣啊。”林先生瞟了眼地上的蜂窩,“想吃蜜汁烤兔早說啊,我這還有不少蜂蜜呢。”
“主要是之前沒人做啊。”
“你不知道么?”
林先生瞇起了眼。
“其實,二狗做蜜汁烤兔也很不錯呢。”
修紙
打蜂窩什么的我自己臆想的熊孩子不要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