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劍斬去對方右手,并非劍招威力絕強(qiáng),更多是出于對方大意。
且這一劍并未淬毒,不會傷及性命。
之所以說此人已是將死之人,并不是因為出手殺他之人乃是自己,而是因為...
其此刻鋒芒畢露,修士身份展露無疑,但場中還有其他兩名特殊存在。
且其中之一,在肥碩修士暴露修士身份之后,目光便一直鎖定于他。
宛如一只伺機(jī)而動的雄鷹,等待獵物出現(xiàn)破綻。
“若是在座之人再無人應(yīng)戰(zhàn),我獨(dú)覺觀便是今日魁首,誰有異議,大可上臺!”
肥碩修士再度開口,環(huán)視四周,似是將穆清遠(yuǎn)之事暫時按在心底。
待今日取下比斗之后,必殺此女,不必急于一時。
而面對其如此挑釁的目光,穆清遠(yuǎn)始終無視,青海幫富家公子卻也無動于衷。
此時一雙杏眼,饒有興致地望向時龍會坐席中的穆清遠(yuǎn),似乎比起肥碩修士的挑釁,他更在乎此處。
“聒噪?!?p> 就在此時,一股黑煙伴隨一道聲音涌現(xiàn)而出,黑煙過處,一道人影疾馳而來。
頃刻籠罩整座擂臺,同樣將肥碩修士囊括其中。
出手的,正是四門山斗笠中年,可謂無聲無息,毫無預(yù)兆。
而這一聲聒噪,絕非善意提醒,而是因為他的手段特殊。
喊出這兩字的同時,已經(jīng)完成了攻擊。
即便對方有所防備,也為時已晚了。
“放肆!”
這黑煙來得突兀,肥碩修士起初微微一愣,只以為有其他修士在場。
但如今神識加催,感知到黑霧之中隱藏之人,周身并無靈氣波動,并非修士,這才放下心來。
兩字開口之間,全然將自己當(dāng)做了上位者,居高臨下。
可是這兩字剛剛出口,一陣強(qiáng)烈的眩暈之感,便是周身百骸蔓延而出,迅速擴(kuò)散。
“毒霧?!”
肥碩修士第一時間判斷出狀況,周圍這些黑霧竟是有毒之物。
可是尋常毒氣,根本無法奈何修士,更何況自己巔峰之時也只是開元境。
開元境散修,于南玄州內(nèi),已算得上是一些三流宗門的內(nèi)門弟子。
即便如今自己實(shí)力跌落,無法發(fā)揮開元境實(shí)力,也不該被世俗江湖之毒影響。
當(dāng)務(wù)之急,只能以雷霆之勢鎮(zhèn)殺眼前之人,至于這毒素,只能慢慢逼出體外。
此時,容不得自己....
“噗...”
分神瞬間,場下圍觀眾人發(fā)出一陣嘩然。
這黑霧對于擂臺之內(nèi)來說,乃是遮天蔽日,可對于場外之人卻是透明可見。
眾人清晰看到,上臺的斗笠中年揮手之間,斬出一道青色刀芒。
而肥瘦少年,只是站在原地,似乎毫無反應(yīng)。
下一瞬,刀芒臨身,自其咽喉要害一閃即逝,帶起一片血霧。
“殺人就該果決一些,想這么多做什么?”
隨著最后一道聲音入耳,肥碩修士眼中畫面定格,此時一顆頭顱在眾人注視之下,與身體分離。
倒地不起,一命嗚呼。
至死也未想到,自己竟會是如此退場。
“這...”
獨(dú)覺觀主事,眼見自家前輩身死,瞬間面如死灰,雖然他很想要出聲,但想到方才對方嘲諷其他勢力的言語...
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一心所想,終化為最后一句...
“罷了,我獨(dú)覺觀退出?!?p> 話音落定,令觀戰(zhàn)的武林人士一陣唏噓,但在其他三家看來,這個結(jié)果倒也情理之內(nèi)。
此刻,青海幫眾人齊齊望向擂臺之上的斗笠中年,如臨大敵。
但那富家公子,卻仍舊在打量穆清遠(yuǎn),面上興趣越發(fā)濃重。
這一點(diǎn),穆清遠(yuǎn)自有察覺,頗為反感,但卻并未言語。
倒是一旁的十三,在經(jīng)歷了方才師姐“死而復(fù)生”的一幕后,緩過神來,注意到了那邊的富家公子。
而后不加掩飾地吐槽出聲:
“看什么看?長得人模狗樣,卻是個癡漢。”
“呵...”
富家公子顯然聽到了這“癡漢”兩字,呵呵一笑,不再看向此方,但同時也絲毫沒有上臺比斗的打算。
五家勢力,如今已去其二,僅剩三家。
而此時,赤水山莊老者當(dāng)機(jī)立斷....
“眼下之戰(zhàn),已非我等能夠插手,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赤水山莊也就此退出了?!?p> 明哲保身。
可如此一來,便只剩下了青海幫與四門山兩大勢力,如今兩家之人面面相覷。
可一者新勝,如今自然氣勢洶洶,一者卻是比斗之初便連遭慘敗,此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
偏偏參戰(zhàn)的最后一名人選,又不是他們能夠左右,此時紛紛朝那富家公子望去,期望對方出手。
...
對于今日之戰(zhàn),穆清遠(yuǎn)已無任何興趣,她方才之所以下臺,并不是因為沒有實(shí)力斬殺肥碩修士。
而是因為看穿了今日比斗的本質(zhì)。
即便是自己力壓眾人,時龍會的處境仍舊不會改變,而且會因為鋒芒畢露,成為眾矢之的。
因此對于自己而言,這不過是一場尋常勝負(fù)而已,不必追求半分。
她此刻更為在意的,其實(shí)是方才離去的時芳尋。
這面紗女子,方才曾言“若武持軍今日不死...”這說明,她留有后手。
但自己并不覺得,那肥碩修士會是她的后手。
所以如今唯一需要在意的,便是時芳尋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畢竟此女,算是十三在此界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唯一可信的朋友。
若舉手之勞,自己也會照拂對方一二,自不希望她出了什么事。
即便如今的自己,與葉十三兩人已然不同,但畢竟曾經(jīng)是同樣的一類人。
“兩位,還不出手么?”
就在此時,擂臺之上的斗笠中年,目光自穆清遠(yuǎn)與富家公子身上掃過,鎖定了兩人。
正如他方才等待時機(jī),出手一擊必殺肥碩修士一般,他也早已暗中觀察,找到了場上的特殊存在。
判斷出,今日之戰(zhàn)終究要在自己幾人手中決出勝負(fù)。
同樣他也看得出來,穆清遠(yuǎn)剛才躍下擂臺,并不是因為實(shí)力不足,而是多半看出了自己的存在。
“我,認(rèn)輸。”
熟料此時,平靜的三字,緩緩傳出,卻令在場之人大為意外。
因為說話之人,正是青海幫之中,那名富家公子。
尤其是青海幫之人,如今紛紛怒目而視,本以為這人實(shí)力莫測,不屑出手。
卻沒想到,他竟然會不戰(zhàn)而降,竟是這等庸碌怕死之輩!
“公...公子,你...”
青海幫主事顯然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直接認(rèn)輸,此刻朝其投去希冀目光。
但很可惜,富家公子回以其的眼神,頗為冷漠,讓其明白,對方自有考量。
然而下一刻,讓其更加無語的,是這富家公子竟然當(dāng)眾開口,說出了他認(rèn)輸?shù)睦碛伞?p> 而這理由,太過兒戲!
“我自小厭蟲,此人又是蠱師,不戰(zhàn)也罷?!?p> 但隨即,青海幫主事便發(fā)現(xiàn),富家公子說這話時,目光是望向時龍會坐席。
仿佛他這番話,是刻意為了旁人解釋。
但循其目光望去,并未見到旁人回望,因為那旁人,方才已瞥過此方一眼。
熟料“蠱師”兩字出口,擂臺之上的斗笠中年,身形卻是微微一顫。
因為這世間,知曉蠱師存在,且能夠看穿自己蠱師身份的,已經(jīng)極少。
而在南玄州這片特殊的大陸之中,【蠱師】二字的重量,要遠(yuǎn)遠(yuǎn)大過【邪修】!
只因...
千年之前,南玄州曾遭外道屠戮,生靈涂炭。
而這外道,正是獨(dú)立于修士體系之外的蠱師體系——萬蠱仙宗。
其后,楚玄國開國皇帝橫空出世,得天獨(dú)厚,一舉成為南玄州內(nèi),第一個修行武道之人。
自此百年,南玄州武道昌盛,尤蓋修士一頭。
后南玄中云兩州合力,更有神秘勢力介入,方才將萬蠱仙宗連根拔起,數(shù)萬教眾盡數(shù)殺絕。
亦讓萬蠱仙宗就此傳承斷絕,不復(fù)世間。
直至五甲子之前,這段歷史被不知名原因強(qiáng)行抹除,僅有千年以上傳承的宗門,尚能從長輩口中得知一二。
萬蠱仙宗此名,亦成為禁忌,不足為旁人道。
...
富家公子當(dāng)眾戳穿對方蠱師身份,世俗武林之人,自然不知此為何物。
便連一些普通修行勢力之人,也是不知。
所以看似無傷大雅,無心之失...
可實(shí)際上,他卻是想要以此種方式,推斷穆清遠(yuǎn)背后勢力,以及她的身份如何。
若穆清遠(yuǎn)有異,便說明其背后勢力傳承千年以上,而若她無動于衷,那便多半不是。
因為對于那些傳承千年以上的勢力來說,萬蠱仙宗乃是禍端起源,諱莫如深,血海深仇。
無論是何種心性淡漠的宗門修士,聽到此名,都做不到古井無波。
路遇邪修,可能還會思考一番是否值得出手,但若遇蠱師...
無論正邪兩道,都會直接出手,合力圍殺。
而穆清遠(yuǎn)的反應(yīng),果如其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