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云中階梯，穆清遠(yuǎn)頓覺身輕如燕，心中升起一絲好奇。
但當(dāng)?shù)诙教こ鲋畷r，所過之階梯便再度陷落，意味著這是一條有進(jìn)無退之路。
唯有一往無前。
對于這云中階梯，穆清遠(yuǎn)雖是十分陌生，但一是因為其心性素來沉靜..
二則是因為對于這些修士之事，她雖未親身經(jīng)歷，卻自通過某些方式，見過許多。
所以此時面上古井無波，只是徑直向前，速度不慢不快，始終如一。
一炷香的功夫匆匆而過...
穆清遠(yuǎn)已通過云梯，來到斷崖對岸，這一路風(fēng)平浪靜，雖有些許波折，但于她而言皆是不值一提。
別院之外，大門感應(yīng)到來人氣息，此時緩緩打開。
穆清遠(yuǎn)踏足其中，立時便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陣道氣機(jī)。
第一時間便判斷出，這內(nèi)中之人修為不俗，如果他有心坑害自己，不必如此麻煩。
所以穆清遠(yuǎn)假裝不知，揚長而入，直至走入別院深處，一處滿是落葉的小院之中。
正見一名身穿寬大藍(lán)白道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處石桌之前，與他自己對弈。
“嗯，尋常人即便通過云梯，亦免不了膽戰(zhàn)心驚，便是一般修士，亦會有所觸動。
如你這般，面不改色者，實屬少見，可見心性不凡?！?p> 中年男子說話之時，并未回身去看穆清遠(yuǎn)，而是專注于眼前的棋盤之上。
后者聽到這夸贊，也并未回應(yīng)，更不會有絲毫喜悅。
因為她已意識到，自己所面對的并不是定級考核的正常流程，這人將自己引來此處相見，定有其他目的。
只是眼下已作出選擇，那邊既來之，則安之了。
可緊接著...兩人便是陷入了迷之沉默。
直至半個時辰，皆無人開口打破話題。
中年男子，始終在與他自己對弈，而穆清遠(yuǎn)雖通棋藝，但卻看不懂這男子所下之棋。
不是雙方水平相差懸殊，而是這男子所下，根本就不是圍棋，所以她只能觀棋不語。
直到最后一聲，落子之音響起，棋盤之上泛起道道光華，化為星光萬點，散落此間。
而中年男子，亦是拂袖起身，正式轉(zhuǎn)身望向穆清遠(yuǎn)
“不急不躁，不錯?！?p> 穆清遠(yuǎn)沒有說話，只是對上了對方的目光，望著這一張本該陌生的面孔，心底卻不知為何升起一絲莫名的熟悉之感。
而下一刻，中年男子開口之間說出的話，卻讓其眉頭輕佻，因為這話顯得有些直接，有些太過開門見山。
“你我之間不必彎彎繞繞，方才你參加比斗之時，我發(fā)覺你在剎那之間，便改變了那重傷女弟子所布的陣法。
并借此陣，成功抵御了身后兩人術(shù)法攻擊。
這說明，你的陣道資質(zhì)不弱，且已有一定見解，可你偏偏身上沒有半分靈氣。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這些的？”
這個問題入耳，穆清遠(yuǎn)不由得心下一沉，因為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基礎(chǔ)，在于自己并非此界之人。
準(zhǔn)確說，是并非丹青天下之人。
因為自己所學(xué)的陣道，乃是在天啟五院——并無靈氣的所在。
而那里的陣道，亦無需借助靈氣布設(shè)，更像是憑借陣師本身之力，憑空浮現(xiàn)。
可這一點，自己卻無法與旁人解釋。
莫說對方不信，便是能信，這些信息也不能暴露。
眼下此地狀況不明，自己所見的任何一人一物，都有可能是楚寧月心相所化。
一旦打草驚蛇，對自己如今，相當(dāng)不利！
“看來你的身上確有秘密?！?p> 中年男子沉聲開口，面色一肅，向前踏出一步。
穆清遠(yuǎn)只覺前方一道磅礴氣浪，席卷而來，如山倒海之勢。
下意識間，便調(diào)轉(zhuǎn)體內(nèi)識能全力抵擋。
若非如此，怕會直接在這股壓力之下嗎，暈死當(dāng)場。
不過，這股壓力并未持續(xù)多久，準(zhǔn)確說只是剎那之間便已消散。
而中年男子淡漠的目光之中，有了些許改變，再度開口之時，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人生于天地之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既有難言之隱，我亦不會強(qiáng)求。
只是眼下，我既已入局，便無法輕易離去。
余下的只有兩條路，需要你自己去選?！?p> 見穆清遠(yuǎn)沉默不語，中年男子便也當(dāng)她默認(rèn)，于是接著開口。
只是他所說言語，已不能用開門見山來形容，簡直是十分“露骨”，毫不避諱。
“第一條路，入我宗族成為門客，自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在歲月熏陶之下，漸漸放下戒心，將你的秘密公之于眾。
亦或者，歲月太長，宗族耐心耗盡，于某個無人之夜，讓你猝死于房中，被人忘卻?！?p> 話音至此，中年男子微微一頓，發(fā)現(xiàn)眼前女子面上仍舊毫無起色，這才說出了第二條路，卻是...
“入我一人門下，成我唯一弟子，但以我如今身份，臺面之上尚無收徒的資格。
所以你名義之上，仍是外門弟子，不會有任何優(yōu)待，甚至還有些許麻煩。
且你學(xué)成我所傳之前，不得晉入內(nèi)門。”
“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這一次，穆清遠(yuǎn)沒有繼續(xù)沉默，而是主動發(fā)問。
但她的這個問題，著實算不得聰明。
第一條路，對方并無保留，清晰陳述利弊。
可第二條路，卻時看上去只有壞處，好處全屏自己領(lǐng)會。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yīng)當(dāng)知道這第三條路是什么，而聰明人，不會去選?！?p> 穆清遠(yuǎn)的確不喜歡被人威脅，但眼下對方?jīng)]有開口說出這第三條路，且實力遠(yuǎn)超自己，亦可變相去想，這并不算是威脅。
“你要我入你門下，你又能教我什么？”
穆清遠(yuǎn)的疑問，也相當(dāng)于是做出了選擇，而這個選擇正好在中年男子的預(yù)料之中，并不意外。
“陣道?！?p> 兩字出口，中年男子面色一轉(zhuǎn)，開始變得認(rèn)真起來。
“宗門之內(nèi)，因為陣符傳承一脈已然斷絕，只得自行領(lǐng)悟，所以修陣符者鳳毛麟角，而我恰好是其中一員。
而且，你并無修行資質(zhì)，以凡人之軀，想要在外門生存，便需要一技之長?！?p> 雖然不知眼前男子，想要從自己這里得到什么，也能夠猜測得出，這第二條路的本質(zhì)與第一條其實并無不同。
區(qū)別只在于自己是受制于其宗族，還是受制于他一人。
但卻能感覺得到，眼前男子至少眼下對自己并無惡意，而且并沒有自恃修為，便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命令自己。
而是，近乎平等的對談。
因此，自己可以說出疑惑...
“但你也說過，我并無修行資質(zhì)，如此便無法調(diào)用靈氣。
而世間陣法，皆以靈氣為基，又要如何隨你修行陣道？”
只是這個問題剛剛問出，便見中年男子玩味一笑，望著自己。
這一刻，穆清遠(yuǎn)心中苦笑一聲，倒是忘了自己剛剛已被對方看破陣道修為。
自己剛剛改變那重傷女修所布陣法之時，身上便沒有靈氣，只是這一點乃是自己的秘密...
眼前之人又要如何傳授自己，這方面的能力？
“這世間陣法，大多的確是以靈氣為基，若無法寶靈石作為供給，便無法運轉(zhuǎn)。
而無靈氣供給者，便不能算是修士陣法，充其量只是江湖之中的奇門遁甲，威力十分有限。”
說到這里，中年男子話音一頓，眼中似有流光浮現(xiàn)，接著開口：
“可我所鉆研的，卻正是這另辟蹊徑之法，不以靈氣為動力基礎(chǔ)，而是轉(zhuǎn)以天象地氣，日月星辰。
布陣者不必受限于自身修為境界，只需陣道造詣足夠，通過精密計算，配合天干地支，便可彌補靈氣之不足。
修煉出出不弱于修士陣法的陣道修為?！?p> “愿聞其詳?！?p> 穆清遠(yuǎn)聽了這番說辭，表面雖只有這四字，但心中卻有所觸動。
因為對方所述的陣?yán)恚c自己在天啟五院所修習(xí)的十分相似。
只不過天啟五院之中，并沒有明確講出其陣道憑借的動力能源究竟是什么。
而眼前之人，說出了天地雙氣，日月星辰的概念。
若不是此人周身靈氣運轉(zhuǎn)，加之方才氣息外顯，讓穆清遠(yuǎn)可以用相識之人的氣息，推斷其修為境界。
得出一個，他的境界只是稍稍弱于楚寧月的結(jié)論...
怕是自己真要以為，此人也并非此界之人，而是來自于天啟五院所在世界。
但，中年男子并未與穆清遠(yuǎn)長篇大論，而是手中白光一閃，取出了一本看上去嶄新的書冊。
其上的文字，歪七扭八，草亂無章，隨手丟給了穆清遠(yuǎn)。
“這本書是我親手所著，世間僅此一本，你且拿去修習(xí)。
有何處不懂之處，下次見面之時，我會解答。
眼下時辰已經(jīng)不早，我先送你回外門，否則一些有心之人定會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