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陣法符文轉(zhuǎn)變,黑衣男子微微遲疑,但出于對盟友的信任,此刻倒也沒有逗留,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院落。
當其出現(xiàn)在院外之時,身上的斗笠已經(jīng)褪去,如今的他身穿一身錦衣,其上紋理精致,腰間懸掛玉佩更是雕工精細,看上去像極了一名富家公子。
怕是任誰也想不到,他會是方才的黑衣人。
“嗯?”
隨著一聲輕疑,踏出院落的富家公子,正巧看到了天空之上,一道流光劃過。他的眼力不弱,自然分辨得出那不是什么普通流光,而是一道身法極快的人影。
擁有此等輕功的人,風鳴院中不會超過五個,這樣的人在這種時間點出現(xiàn)在此處,定然不是巧合。
不過,富家公子并沒有追上一探究竟的心思,一是因為他追不上,二是因為每個人都有秘密,正如自己方才秘見盟友一般。
對方之意既然不是在自己身上,那自己便也沒有必要主動招惹麻煩,只要那人不給自己制造麻煩,那自己自然也不會去找他的麻煩。
可就在下一刻,富家公子忽然眉頭一挑,因為那一抹流光,如今已經(jīng)落地,可是所落的方向卻是...
“我家?”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為何自己的盟友要自己離開,但是以自己臺面之上的身份,似乎沒有理由干預(yù)此事。即便那人的目的是自己家,家中也還有其他人可以應(yīng)對。
于是,錦衣公子微微一笑,調(diào)轉(zhuǎn)身形,非但沒有朝自家方向而去,反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他想要親自去外院看看,也許自己可以收拾殘局。
...
月隱星稀,夜色正濃,風鳴內(nèi)院之中一片寧靜。楚寧月落在南宮府之中,悄無聲息,以她的遁術(shù)想要完成這一點并非難事,難點在于如何在偌大的南宮府中,找到那間柴房。
先前離去之時太過匆忙,所以也只是詢問了那人大致的方位,如今真到了南宮府,自己方才意識到自己得到的位置信息是多么的不足。
“誰..誰在那兒?!”
一個怯懦的聲音自楚寧月身后方向響起,讓她微微一愣。雖說自己來時沒有刻意隱匿身形,可是在進入南宮府后,便以修士氣機做了一層掩護,沒道理會被人如此輕易發(fā)現(xiàn)才是,除非....
除非自己落地之時,便落在了此人的視野范圍之內(nèi)。
“啊...”
正當楚寧月心生無奈,準備出手拿下這出聲之人之時,另一個聲音卻自足下屋檐傳出。原來不是旁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只是湊巧而已。
“是你?”
先前還有些怯懦的女聲,如今忽然強硬了起來,因為人對于未知事物,總是充滿好奇與忌憚,而一旦確定對方是自己熟識之物,先前產(chǎn)生的情緒便會反彈。
“我..我....”
“你什么你?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是什么人夜闖南宮府,原來是大小姐院中的丫鬟。果然是什么小姐就有什么下人,都是一路貨色!”
楚寧月站在房頂,原本是對兩人的對話漠不關(guān)心,只想著確定那人所說柴房的方位??墒侨缃?,卻自一人口中聽到了“大小姐”三字。
這位南宮府的大小姐,說起來與自己還有幾分交情,雖然找柴房這種事不至于讓她相助,但她的丫鬟或許可以給自己一些助力。
而且自己先前便知道,南宮霞在南宮家的地位很是尷尬,如今聽到府中家仆對她的議論,還有那明顯加重語氣的“大小姐”三字,便可以看出她的處境的確很有問題。
下一刻,原本因為被人發(fā)現(xiàn)而膽顫心驚的丫鬟,在聽到對方的言語之后,忽然鼓起勇氣,反駁出聲。只可惜,她這勇氣顯然不足,因為她說這句話話,明顯底氣不足。
“大小姐如何,不是你一個家仆可以置喙的...”
“哼,我們喊她一聲大小姐,不過是因為她的皮相和南宮家的面子。這件事南宮家上下誰不心知肚明?怕是也只有你,覺得她是小姐。在我們眼中,她比下人還下...”
聲音至此,戛然而止,只余一聲悶響。前一刻還是一幅張揚模樣的家仆,如今卻雙膝跪地,雙手勉勵支撐,好似背負千鈞重物,便是連呼吸都十分艱難。
其忽然如此作態(tài),讓心中怒氣逐漸增加,瀕臨爆發(fā)的丫鬟,忽然微微一愣。隨著這一愣,心中怒氣煙消云散,望著眼前跪地之人,心中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恐懼。
“聒噪。”
下一刻,屋頂之上,響起一個突兀的聲音,讓丫鬟忽然警覺,想通了眼前的一幕。但此刻,她卻知道自己不能逃走,否則一旦觸怒了屋頂之上的存在,那么自己必將萬劫不復(fù)。
所以她強自鎮(zhèn)定,輕聲開口道:
“多謝前輩出手相助,恭請前輩現(xiàn)身。”
聽到這丫鬟的反應(yīng),楚寧月倒是有些意外,她本以為自己出手鎮(zhèn)壓另一人,會讓此女心生忌憚,甚至轉(zhuǎn)身便跑,卻未想到她還能開口說話。
下一刻,楚寧月一步踏下,落在跪倒在地的家仆身后,而后抬手一指,點在此人后身龍骨之上。后者如遭雷擊,身形一顫,當場暈死過去。
楚寧月并非殺伐果斷之人,更何況此人與自己無關(guān),只是隨手為之,所以不會傷人性命。至于眼前的丫鬟,的確是看到了自己的樣貌,但自己有把握讓她相助于自己。
“你...你是..”
丫鬟本以為來人會是什么黑衣蒙面的不速之客,卻未想到來人身穿風鳴院紅白學子服??墒侨缃襁@個時辰,南宮府已經(jīng)閉門謝客,眼前之人穿著這一身潛入南宮府,只怕...
“你是南宮師姐院中的丫鬟?”
楚寧月方才已經(jīng)聽到兩人對話,所以她這句話,并不是在詢問對方,而是向?qū)Ψ酵侣兑粋€信息——自己認得南宮霞。
而眼前此女,能夠在方才那種情況強自鎮(zhèn)定,說出恭請前輩現(xiàn)身這種話,其心性定然不俗。料想應(yīng)該能夠捕捉到,自己這句話的真正用意。
“前輩認得大小姐?”
此一句話下意識開口后,丫鬟卻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因為先前她稱呼此人前輩,是因為沒有看到對方樣貌,但如今...對方儼然是一名少年郎,看樣子自己還大他幾歲這前輩二字著實是有些...
“嗯,一起用過飯?!?p> 楚寧月看得出,眼前這丫鬟雖然樣貌普通,但對南宮霞應(yīng)是忠心。否則她不會第一時間確認自己的身份,而是應(yīng)該為了自己的安危,回答自己的問題。
卻不想,自己這句話剛剛出口,得到的回應(yīng)會是...
“小公子可是姓楚?”
“你認得我?”
楚寧月自然清楚,對方這樣說,不是因為她認得自己,而是她與南宮霞關(guān)系密切,多半是從她口中聽過自己。
但一般的主仆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會將自己易容后,與其他男子相見之事,講給一個丫鬟聽。所以從這一句話中可以判斷出,南宮霞與此女關(guān)系匪淺。
既然如此,自己憑借南宮霞這層關(guān)系,就更容易讓眼前此女帶自己去找那所謂的柴房。至少可以確定,眼前之人可信。
可下一刻,楚寧月便陷入了尷尬之中,因為眼前此女問了自己一句...
“小公子這個時辰前來,可是來找小姐的?”
丫鬟說這句話時,眼神頗為復(fù)雜,楚寧月雖然沒有感覺到什么惡意,但卻感覺到了警惕。
“我不是來找南宮師姐的,不過這件事你興許能夠幫得上忙?!?p> “小公子請說?!?p> 對于楚寧月的話,丫鬟心中仍舊持著懷疑態(tài)度,南宮府的人本就對小姐不善,如若再讓旁人知道,小姐夜半時分與其他男子私會,那她的處境將會更加不堪。
但眼下,對方似乎真的不是沖著小姐來的,而是說要自己幫忙。而自己,原本的打算就是穩(wěn)住眼前之人,所以知道自己只能答應(yīng),沒有其他選擇。
“我有一名故人昨夜參加宴席之時,將一把樂器遺留在了貴府西側(cè)柴房之中?,F(xiàn)下他正需此物,這個時辰又不好登門討要,所以...”
楚寧月沒有將話說完,因為這個說辭實在有些尷尬。因為若是易地而處,旁人夜探殘陽宮,說是有物件落在了外門弟子居所之中,自己也是萬萬不會相信的,定會以為這是一個托詞。
“看來小公子與那位故人交情極好?”
“是,所以眼下還需麻煩姑娘?!?p> 楚寧月說出那一字之時,猶飲鴆酒,但卻不得不如此回應(yīng),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降低對方的防備。否則若是憑借自己,當真一步一步搜過去,恐怕無法如約趕回。
至于那神秘修士,自己與他是敵非友,如今合作不過是因為局面而已。交情極好?哼....
“我明白了,只是西側(cè)柴房有些棘手,以我的身份想要去那里會有些...”
丫鬟的回答,讓楚寧月意識到自己成功蒙混過關(guān),至于對方所擔憂的事,對于自己而言卻不是難事。因為...
“這一點姑娘不必擔心,只需告知我具體方位即可,余下的我可以自行前往。”
“嗯,這樣也好?!?p> 聽到楚寧月的回應(yīng),丫鬟輕聲開口,而后將柴房所在方位,詳細地告知給了楚寧月。至于其他事,卻是只字未提。
“多謝?!?p> 兩字出口,楚寧月已然一步踏上屋頂,隨即消失在丫鬟的視野之中。而丫鬟則望著其離去的方向,憂心忡忡,決定先回去告訴小姐。
但在離去之時,卻是想起了此刻還昏死過去的那名家仆....他的確是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