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月默不作聲,神識自體內(nèi)四散而出,鎖定在任家大院之外的一處樓閣之上。樓內(nèi)只有一人,坐于二樓窗邊,頭戴銀色面具,此刻有意無意朝著次方眺望。
也許是過得太久,也興許是當(dāng)初自己剛剛來到此界,對于氣息的把控并不精準(zhǔn),身上更有多重隱患,所以才只知當(dāng)日漁村內(nèi)遇到的高手很強(qiáng),卻不知具體有多強(qiáng)。
可是如今,她卻從這樓閣之中的華服男子身上,感覺到了當(dāng)日所見那位會使葵水寶典的坊主身上,散發(fā)出的同等氣息。
所以這個人的實力,至少是此界四品,甚至可能是三品。因為自己此刻眼前的兩個對手皆是老牌四品,但以氣息而言,皆不如他。
入夜過后,自己本想潛回風(fēng)鳴院,繼續(xù)著手引蛇出洞之計,卻不想路上以神識捕捉到了任飛鵬的下落。而那時的他氣息紊亂,似乎正在與人交手,于是自己便趕到了此地。
但當(dāng)自己現(xiàn)身之際,任家便已遭受了襲擊,只不過沒有如今這般慘烈。而起初的任飛鵬還有斗志和戰(zhàn)意,可是后來眼中原本只有自己與任飛鵬的兩名四品,忽然間轉(zhuǎn)身朝著任家其他人殺去。
那些并不會功法的普通人,在四品面前猶如螻蟻,便是楚寧月有心相助也搭救不得。望著家眷一一死在眼前,自己卻無能為力,任飛鵬心境崩塌,就此一蹶不振。
而原本強(qiáng)攻任飛鵬,使得自己束手束腳的兩名對手,如今竟是沒有趁機(jī)殺了任飛鵬,而是轉(zhuǎn)頭攻向自己,一副要將自己永遠(yuǎn)留在此處的模樣。
但自己又偏偏不想殺眼前兩人,因為自己能夠猜到,兩人是被旁人利用,而這兩人自己皆都認(rèn)得,正是當(dāng)初擎風(fēng)鎮(zhèn)飯館之內(nèi),認(rèn)識的那一老一少。
老的是與自己一路同行,一路被各路殺手追殺,最終前往葉家讓葉家近乎滅族的鬼面老者。而另一人,則是其找尋多日的師妹——如今的平庸少女。
“殺!”
平庸少女開口之間,已是身形一動,帶起一道殘影于空中閃現(xiàn),幾步便出現(xiàn)在旗桿之上,楚寧月身后,隨即以手成刀,一刀斬落。
面對其超出開元境的速度,楚寧月已吃過一次暗虧,所以便不會再吃第二次。因此她沒有選擇以身法躲避,而是回身之間一指點(diǎn)出,金芒奪魄。
“鏗!”
一聲震響,平庸少女身形疾退,落在地面之上,陷入短暫思索。她如此行為,早已被楚寧月看破,知曉她如今怕是被什么人干擾了心神,所以才會攻擊自己。
至于鬼面老者,他對這個師妹的疼愛程度超乎尋常,如今自然是受了旁人要挾,所以只能選擇攻擊自己。至于他先前的話,多半是想要暗示自己,他之所以對自己出手,是因為有人先找到了他。
而且?guī)Щ亓怂膸熋?..
眼下的難題在于,自己若擒賊先擒王,任飛鵬必死。若繼續(xù)消磨,讓那暗中窺視之人覺得可以出手,那么自己與任飛鵬都將陷入險境。
可若是自己全力施展,便會激鬼面老者與平庸少女施展底牌,如此一來對自己的耗損必將加重。而且會讓鬼面老者,沒有絲毫轉(zhuǎn)圜的余地。
因為楚寧月能夠感覺出來,兩人雖然對自己招招兇殘致命,但平庸少女的攻擊大多只是速度奇快,力道不足。而鬼面老者則是遲遲沒有用出,當(dāng)日在葉家與掌印大監(jiān)交手的詭異手段。
“判官的毒只有我能解,閻羅最好考慮清楚,若繼續(xù)拖延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還請速決?!?p> 就在此時,閣樓方向忽得刮起一陣狂風(fēng),風(fēng)中一道傳音被內(nèi)勁壓縮,傳入任家大院,聲勢浩大,卻未自城西引起半分波瀾。
大院之內(nèi),聲傳四人之耳,狂風(fēng)襲來,卻集楚寧月一人之身。其足下旗桿,立時四分五裂,于狂風(fēng)之下化為一片碎屑,便是其有氣機(jī)護(hù)體,此刻一身外衣亦是被劃破數(shù)分。
“此人有如此實力,為何不自己動手?”
楚寧月心生疑惑,但卻知曉對方必有忌憚之處,或是自己的修士身份,或是其他的什么東西??傊趯Ψ轿聪聢鲋?,自己都不能施展全力,否則局面將大為不利。
“噗..”
與此同時,平庸少女噴出一口黑血,引得鬼面老者面色驟變。但下一刻,其望向楚寧月的目光中,原本的一絲愧色盡數(shù)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
如今既然已被看破,更是沒有等來任何轉(zhuǎn)機(jī),那余下的,便只有分生死了!
鬼面老者右手一揮,一團(tuán)唯有神識可察的黑霧自其身后升騰而起,隨即化作十九道黑霧縈繞的光柱,朝著八方散去,占據(jù)方位。
此法似陣非陣,似武非武,倒是像極了丹青天下之中,以人生魂血?dú)庑逕挼男靶奘侄巍?p> 眼見對手周身氣息暴增,已是動用了底牌,楚寧月雖不知對方身上為何有此種氣息,但卻知曉自己不能再留手。
即便自己修習(xí)殘陽神訣,開元境中期實力相當(dāng)于一般轉(zhuǎn)脈境修士。但這里不是丹青天下,自己更加沒有源源不斷的靈氣供給,所以眼下只有兩條路。
第一,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之人已無用,所以舍棄任飛鵬,獨(dú)自一人破陣而出。以自己如今的實力,破開任家周圍的陣法并非難事,只是一旦如此做了,便會讓事情再無轉(zhuǎn)圜。
而一旦樓閣內(nèi)的神秘高手,判斷出自己有意逃離,或者說他一直沒有出手的理由,是擔(dān)心自己還有后手的話,那么他便會打消心中疑慮,不再顧忌。
第二,以強(qiáng)勢之姿,制服鬼面老者,拿下平庸少女,以此震懾神秘高手,加深其心中忌憚。但必須建立一個前提之上——那神秘高手忌憚的真是自己。
而且想要做到這一點(diǎn),自己剛剛恢復(fù)的靈氣,怕是又要盡數(shù)耗去,如果自己出現(xiàn)誤判,到時便沒有走脫的可能性。
究其根本,還是自己的實力尚未恢復(fù),若是全盛之時,又何必顧慮這些?這讓楚寧月心中升起一絲無奈,不禁去想,若是那個人還活著,會如何選擇呢?
“閻羅要你三更死,何人敢留五更天!”
話音方落,一股莫大壓力自十九道光柱上空凝結(jié),形成一道黑霧縈繞的空間??臻g之內(nèi),似有鬼哭狼嚎之聲,亂人心神。
鬼面老者身形,已然盡數(shù)被黑霧吞沒,無影無蹤,便是閣樓之上的神秘高手,此刻都是眉頭微皺,雙目一凝。
“咚..咚咚...”
就在此時,原本只有一人的閣樓內(nèi),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讓那華服男子眼神微微變化。此地明明先前已被人布下陣法,便是李相容親至也不會無聲無息進(jìn)入此地。
怎會有人來到此處?
難道自己所料不差,今日當(dāng)真會有意外收獲,風(fēng)鳴院之中藏著的人,終于不耐煩了?
“呵呵呵,老夫一路至此都未見到旁人,如今有些口渴,不知年輕人可否給杯茶喝?”
隨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華服男子只見眼前空間一陣扭曲,下一刻一道人影便這般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極為突兀。
一只手,已然是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茶杯之上,說是討茶,倒不如說是搶奪。
“老先生可知道,有些東西碰不得?”
華服男子輕聲開口,卻沒有攔阻眼前老者的打算,面上出現(xiàn)了一絲笑容。他本以為來得人會是什么風(fēng)鳴院內(nèi)隱藏的高手,卻不想只是一個同樣戴著面具故作高深的老家伙。
自己的茶,只有自己喝得,旁人莫說是喝茶,便是沾了杯子也會頃刻....
“嗯?”
一聲輕疑,伴隨茶杯落桌之聲,華服男子望向眼前老者,他方才分明喝下了自己的茶,如今卻是安然無恙。
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如同自己一般,自幼便泡在毒浴之中,修成九陰毒體,萬毒不侵之人,也該算是萬中無一。
這樣的人,若無特殊目的,不該出現(xiàn)在南域破敗之地,而今日一來便來了兩個,這更加不該。
“呵呵呵,年輕人有疑惑便該說出來,唯有多學(xué)多見,方能有所進(jìn)境。來,為老夫把把脈?”
老者說話之時語速緩慢,卻將自己的右手放在了桌面之上,任由對方把脈。這看似隨意的舉動,對于華服男子來說,卻是一種化為實質(zhì)的試探與逼迫。
動手還是繼續(xù)試探,這永遠(yuǎn)是一個難題,不過這卻是對于旁人的難題,對于自己來說,并不是。
“好,既然老先生如此誠意,我便卻之不恭了。”
說話間,華服男子伸出兩指,朝著老者右手手腕點(diǎn)去,他當(dāng)然知道自己在為對方把脈的同時,對方也可以趁機(jī)出手,拿住自己的脈門。
可是自己一身皆是毒,絕對有把握在對方接觸到自己的瞬間便將對方毒死。所以這個試探,對自己來說,不成立。
醫(yī)毒本相通,所以擅長用毒的人,往往也通醫(yī)術(shù)。華服青年是用毒的好手,自然醫(yī)術(shù)也是不差,所以他這兩指剛剛接觸到老者手腕,便清晰把握到了對方的脈象。
可隨即,他心中便是一沉,因為對方無脈象!這世上的確有一些奇功,可以移穴換位,但卻從未聽說過有人可以改換脈門所在。
可是若這不是改換了脈門所在,而是真的沒有脈象...
是了,只有一種人沒有脈象,那就是...
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