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學(xué)舍深處,孤樓別院之中,一道人影閃過,并非不速之客,而是此地暫時的主人。
楚寧月望著此處,一時沉默,并非是因?yàn)榇说伧龅瓱o光,亦不是因?yàn)樵簝?nèi)一片荒蕪。而是因?yàn)?,她感知到閣樓之內(nèi),有一股陌生的氣息。
此地竟然有人先來一步,卻不知是否是在等自己回來。
“何人在此?”
楚寧月推門而入,她身為修士,自然不會因?yàn)橹車h(huán)境黯淡無光,便心生恐懼。既然感知到了陌生的氣息,而那人又不打算離開,那自己倒是要看看,對方意欲何為。
只是其剛剛踏入閣樓,便覺眼前物換星移,心中警覺的同時,知曉自己多半踏足幻陣之中,當(dāng)即冷哼一聲。一道開元境氣機(jī)自體內(nèi)爆發(fā)而出,朝著四方席卷而去。
隨著一陣桌椅碎裂的聲音傳出,眼前尚未完成轉(zhuǎn)化的幻象,就此支離破碎,再度化為黯淡無光的閣樓,但...卻有一絲不同之處。
“楚道友,好久不見?!?p> 七字入耳,楚寧月眉頭微皺,因?yàn)檫@個聲音聽起來遠(yuǎn)在天邊,但其氣息卻是近在眼前。這股氣息自己很熟悉,正是先前南宮府內(nèi),與自己開啟意識之戰(zhàn)的神秘男子。
自己還想要將他從風(fēng)鳴院內(nèi)挖出,卻不想他竟然有膽量主動來找自己。
“是你?”
“嗯,是我?!?p> 兩人開口之間,雖只有短短幾字,卻是在互相試探,同時給出信息。然而兩人此時所理解的信息,卻與對方想要傳達(dá)的不同。
例如神秘男子以為對方認(rèn)出了自己,準(zhǔn)備與對方敘舊一番,然后討論如何離開這鬼地方。卻不知道,他此刻在對方眼中,已然成了極大的危險人物,甚至是主動挑釁。
楚寧月此時的神識,雖然遭到風(fēng)鳴院內(nèi)存在的神秘龐大陣法壓制,十不存一,但如此距離,照說也該能夠清晰視物。
但此刻,她卻只能感知到眼前之人的存在,站在自己七步之外,可無論是肉眼還是心眼,此時都只能看到一團(tuán)迷霧,無法窺破半分。
“閣下先前說想要確認(rèn)一事,如今可是確認(rèn)到了?”
思索片刻,楚寧月決定還是暫時不要貿(mào)然動手,先從對方口中,探聽想要的信息。以免出手之后,打草驚蛇,畢竟自己至今尚不到,對方當(dāng)日是如何將自己拉入所謂內(nèi)景的。
此種手段,有可能是此界修士獨(dú)有,亦有可能是李相容口中所說,四境之后的不同修行體系。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如同修士術(shù)法之于低階武者一般,防不勝防。
“哈..準(zhǔn)確說,沒有。所以從今日開始,我打算留在此處,直到確認(rèn)為止。”
男子說話間,一副自來熟的模樣,這讓楚寧月十分反感。因?yàn)閷Ψ皆谒闹?,乃是立場不明的危險分子,即便他此刻沒有敵意,也不代表接下來沒有敵意。
他憑什么覺得,自己有資格有能力留在這里?
“你想要留在此處,還需問過一個人是否同意。”
“哦?此地還有其他人?”
男子聞言一愣,似乎對這個回答頗為意外,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在對方聽來,乃是莫大的嘲諷。
楚寧月當(dāng)即雙目一寒,抬手之間,擊殺貝教習(xí)的術(shù)法,已然自指尖迸射而出,正是七道金芒。金芒顯化,無聲無息,勝過這世上大部分的暗器。
可下一刻,卻見眼前黑霧之中,一團(tuán)火光乍現(xiàn)而出,隨即七道金芒便如落在萬載玄鐵之上一般,就此湮滅,未能留下一絲痕跡。
“那個人是你?”
男子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急促,顯然是沒有想到楚寧月會忽然對自己動手。但他的這分急促,在楚寧月聽來,卻是因?yàn)槟承┰驅(qū)е碌膶?shí)力不足,正是拿下他的最佳時機(jī)。
“狂妄!”
兩字出口的同時,楚寧月心念一動,六道火焰憑空浮現(xiàn),化作火蛇,朝著黑霧所在纏繞而去。方才的一瞬,楚寧月已然判斷出,對方的確也是修士,而且施展的還是火相術(shù)法。
既然如此,那自己便也同樣使用火相術(shù)法敗他,讓他知道殘陽宮長老,不可輕犯。
“你..你用這招打我,可是有點(diǎn)過分了?!?p> 正當(dāng)火蛇纏繞而去之時,男子亦同時開口,但下一刻,楚寧月身前七丈的黑霧卻瞬間消散,出現(xiàn)在了二樓之上,這等速度奇快無比,遠(yuǎn)超開元境。
甚至轉(zhuǎn)脈境也無法比擬,就好似是瞬間移動一般,毫無征兆。
楚寧月此時已準(zhǔn)備動手,就不會管對方的言語,一切言語,都不過是為了爭取時間而已。同樣的錯誤,自己不會犯兩次,尤其是在知曉對方是陣師之后。
就絕對不會給他開啟陣法,或是布置陣法的時間。
右手一揮間,九道火狐憑空浮現(xiàn),烈焰之力與先前施展術(shù)法截然不同,這已不再是凝氣境術(shù)法,而是開元境。
火狐現(xiàn)身瞬間,便朝二樓之人撲去,而整個空間的溫度亦在此時急劇攀升,散落在地面之上的木屑,已然有了點(diǎn)燃之相。
二樓之上的男子,似乎對此很是訝異,此刻輕呼一聲...
“快停手!此地可是竹樓,你若燒了此處,引來旁人不說,明日又要如何解釋?”
此言一出,原本疾沖而去的火狐,此刻瞬間消散,因?yàn)樗脑?,的確提醒了楚寧月。但,在后者聽來,卻同樣也是威脅。
“你以為這樣,我便投鼠忌器,拿你沒有辦法了么?”
說話的同時,楚寧月身形已朝二樓而去,化為一道殘影。而在其動身的同時,竹樓二樓墻壁之上,卻憑空生出十余道倒刺,化作一座竹籠,將那道黑霧困入其中。
但也因此,竹樓失去了一片墻壁,此時夜風(fēng)冷冽,從旁而來。
“此別院廣闊,且不止這一樓,我只要一張竹椅棲身即可,楚道友何必如此大動干戈?”
一團(tuán)黑霧,已然被困入竹籠之內(nèi),在楚寧月的術(shù)力催動之下,竹籠看似的間隙,已然成了術(shù)力交錯之處。如若黑霧想要從縫隙之中脫出,便會遭受比蠻力破壞竹籠更強(qiáng)六倍的反擊。
這黑霧如今停留在竹籠之內(nèi),黔驢技窮,便是寫照。
“我的居所豈容居心叵測之人擅闖?說,你是誰,為何找上我?”
“額...”
楚寧月淡淡開口,但等來的,卻是眼前一團(tuán)黑霧的語塞。后者一時間,似乎不知如何回應(yīng)這個問題,因?yàn)樗疽詾閷Ψ?,已?jīng)知道自己是誰。
不過既然她看不出自己的身份,那她便未必是自己想要找的人,畢竟相似九成九,也終究有那百中之一的可能不是。
而如若她不是,她身上那般熟悉的氣息,便定然與自己找的人有關(guān)。就好像自己剛來這里之時,經(jīng)歷的一切。
如果自己在那場爭斗之中沒有取勝,那么如今可能便不會出現(xiàn)在此。自己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那么想來也會有相同的經(jīng)歷。
所以自己必須確定,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原原本本的她,還是經(jīng)歷那場爭斗,卻不幸落敗的她??此浦挥幸唤z差距,但相差的,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存在。
而如果真如自己想得那般,現(xiàn)在占據(jù)這具身體的意識,便可能擁有她全部的記憶。所以自己想要試探,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她認(rèn)不出自己,那此刻最好的選擇,便是岔開話題。
“同在異鄉(xiāng)為異客,今時今日憶鄉(xiāng)人,我來尋你,便是為了了卻一樁心事?!?p> “嗯?”
楚寧月聞言輕疑一聲,這一聲既是疑惑,亦是警告。她今日是想要從對方身上,了解此界修士的信息,可不是為了在這里,與對方玩什么謎語人的游戲。
可下一刻,眼前黑霧之中,卻再度傳來聲音,只是這語氣,沒有絲毫受制于人的自覺。
“我是誰,即便說了你也不認(rèn)得,而我來尋你的目的,早前便已經(jīng)告知過你了,只是你不信。所以與其浪費(fèi)時間在我的身份上,倒不如問些有價值的問題,這應(yīng)該才是你留我性命的原因吧?”
“你最好有幾分自知之明?!?p> 楚寧月淡淡開口,她并不討厭聰明人,尤其是聰明的俘虜。因?yàn)閷Ψ酵?,給出一定程度的信息,才是脫身的唯一可能,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話音落定,黑霧之中沒有聲音回應(yīng),楚寧月便當(dāng)對方默認(rèn),于是赫然開口,給出了一個誘人卻又危險的條件:
“我有三個問題問你,若你的答案讓我滿意,我便可以考慮放你離開?!?p> 但隨即,黑霧之中的聲音,便識破了這誘人條件之中的危險,苦笑一聲...
“哈..只是考慮么?”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楚寧月可沒有心思,與此人浪費(fèi)唇舌,她之所以沒有出手,徹底煉化眼前的黑霧,逼其現(xiàn)出真身,便是留有一絲余地,也是給聰明人的獎勵。
可若眼前之人,不似自己想得那般聰明,那自己也不介意用對付尋常修士的方式,從他口中得到信息。
“第一個問題,你憑什么說我不是此界之人?你是否見過其他修士,所以才會做出這種判斷?”
“這..應(yīng)該算是兩個...”
黑霧之中的聲音剛剛響起,卻像是察覺到了楚寧月的冰冷眼神,此刻將后半句話吞了回去。但下一刻,他說出的信息,卻讓楚寧月心中一驚。
“答案很簡單,因?yàn)榕c我同行之人,他也并非此界人。不過他不是修士,只是尋常武夫,而且實(shí)力不強(qiáng),所以被人囚禁在地牢之下,讓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