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鳴院內(nèi),南宮府院落之中,楚寧月立身假山之上,與其貌不揚的男子,持劍對立,兩人卻皆都站在原地,毫無動作。
主廳之內(nèi),一眾教習(xí)皆走出了主廳,因為此刻的楚寧月在他們眼中,已不再是司徒奇的棋子那么簡單,而是覺得她身負(fù)風(fēng)鳴院近乎失傳的絕學(xué)扶搖訣,身上必定存在巨大的秘密。
此刻或是出于惜才,或是出于好奇,皆都紛紛走出主廳,想要觀看這一場劍決,卻不想看到的,卻是兩人遙遙對望,并無交手之意。
然而,楚寧月雙眼之中,所視之物早已不是南宮院落,唯有海天一色,驚濤不斷。
“修士?”
楚寧月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眼前對手,與自己同樣乃是一名修士。因為一路行來,她從未見過此界武者,能有如此手段。
以往的經(jīng)驗告訴自己,對方施展的,定是類似神識攻擊的一類手段。也就是說,自己此刻的肉身,仍舊在南宮院落之中,眼前一切不過是幻象,或是識海。
“你是誰?”
楚寧月開口之間,并未出聲,而是以傳音之法,試圖灌入南宮院落之中,那男子的雙耳。因為她知道,此刻自己不過是身處識海幻象之中,只要自己打破這層界限,便仍舊可以作為。
不過她也明白,自己這個問題,多半不會得到滿意的答案,但此刻卻仍舊抱著一線僥幸,想要得到一些信息。
汪洋之中,楚寧月孤身立于孤島之上,四下望去,海天一色,并無旁人。然后其此時開口之間,東南方海域之中,忽然一陣空間扭曲,隨即一道人影顯化而出,正是先前那其貌不揚的男子。
“不必傳音,你我此刻所在,旁人無法窺探?!?p> 男子緩緩開口,聲音如深海之淵,陰沉之余,回蕩四方,似與周圍海域形成共鳴,更有幾分肅寂之意。
“哦?”
楚寧月雖未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卻并非一無所獲,因為對方所言,已可確認(rèn)自己先前猜想,自己此刻,應(yīng)是身處識?;孟笾畠?nèi)。
自己于此界之中,行走已久,所以并不相信剛剛遭遇修士,對方便是能可一念千里之人。所以,自己兩人此刻,定然還在南宮府,而對方告知自己不必傳音,也就是說他感知到了自己方才的傳音。
卻不想,自己不過是一聲輕疑,卻也同樣展現(xiàn)了對方想要的信息。
“你果然能聽到我的聲音,這便說明你與我是同一種人?!?p> “哪種人?”
楚寧月淡淡開口,心中卻已在思考,對方這句話,是否是默認(rèn)了修士的身份。亦是不知,對方找上自己,意欲何為。
“哪種人并不重要,你我心照不宣便是,眼下重要的,是有三件事須得向你確認(rèn)?!?p> 話音入耳,楚寧月更加確定,眼前之人與自己一般,皆為修士。只不過,她并不覺得,自己與對方是同一種人。
因為,自己并非此界之人,而是來自丹青天下,對方則是此界之中,為人不知的修士。而兩者雖然皆是修士,殊途同歸,但細(xì)節(jié)之上,可能存在差異。
“說來聽聽?!?p> 面對這未知之人,若在丹青天下,楚寧月必然會多有防備,甚至敵意。但如今,她身在異界,一路行來從未遇見其他修士,故而此刻看到眼前之人,即便心知其來著不善,心底卻還是有一絲欣然。
這就好比身在他國,身邊許久未見同族之人,如今見了,即便彼此之間曾經(jīng)并無交集,甚至知曉以后會是對手,但也會對眼前之人,產(chǎn)生一絲好感。
準(zhǔn)確地說,并不是對眼前之人本身的好感,而是其身上,與自己一般氣息的熟悉感。
“你我身為特殊,自然不會成為這些普通人的棋子,所以你之所以出現(xiàn)在風(fēng)鳴院,應(yīng)是有自己的目的,而非受人情關(guān)系所制,對么?”
原以為,對方所問之事,多半是自己的身份,或是為何出現(xiàn)在南宮府,又或者對風(fēng)鳴院持有何種態(tài)度。卻沒想到,對方的問題,如此奇怪。
他并未將問題問得十分清楚,所以這作答的空間便十分廣闊,雖然其大意,仍舊是問自己為何出現(xiàn)在此,但關(guān)注點卻是有些....
“你來此處,想必也有自己的目的?!?p> 楚寧月雖對此人抱有一絲出于同類人的好感,但卻不代表她會對這陌生修士,敞開心扉。所以,她的回答,便如對方的問題一般刁鉆,給出模棱兩可信息的同時,也是對對方的一種試探。
熟料下一刻,對方竟是點破了自己的心思,不免有些突兀:
“情報互換,倒也算公平,不錯,我來此處的確另有目的?!?p> 目的為何,楚寧月不會告知對方,而對方已說明情報互換,所以自己也大可省下不必要的試探。只是她并未注意到,此刻身形浮空,容貌隱藏在水浪之中的男子,嘴角泛起了一絲弧度。
似乎,對她的答案,頗為滿意。
“第二件事,除我之外,你可還遇到過其他人?”
男子再度開口,所問的問題,仍舊含糊不清,但楚寧月聽來,卻是了然于心。他所問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而是其他修士,也就是說眼前之人,對于自己的情報并非完全掌握。
心念至此之間,楚寧月腦海之中,卻浮現(xiàn)起當(dāng)日地宮之內(nèi),感知到濃烈陰氣,以及那石門之中修士氣機的一幕。
但當(dāng)日的自己,卻只是感知到了氣機,而且從中獲利,恢復(fù)了些許實力。不過,卻不能算是真正遇到過對方,因為自己尚且無法確定,那地宮之內(nèi)的存在,究竟是人族,還是鬼物。
除此之外,便只有臨江漁村之時,那暗中射殺自己的神秘人了...
“算是沒有?!?p> 楚寧月知曉,自己的這句回答,更能讓對方疑惑,不過這已是自己能夠給出的最大信息。那神秘人的存在,自己亦無法判斷,而且他那專門針對修士的攻擊手段,亦是讓自己難以釋懷。
此等重要的信息,即便是要與人共享,也必定需要相互信任。而眼前之人,只不過與自己一面之緣,配不上知曉此種信息。
卻不想,空中的男子,對此并無不快,反而輕笑一聲,說出一句讓楚寧月不明所以的話:
“哈,我與你的情況倒是相似?!?p> 他說與自己的情況相似,那自己在他心中,又是何種情況?自己方才回答算是沒有,如果他的狀況和自己相似,那便是說,他也曾經(jīng)捕捉到過其他修士的存在,但并未親身一見。
話音落定,楚寧月原以為對方會提出第三件事,但是對方卻好似忘了此事一般,懸浮于空中,沉默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楚寧月的耐心,已然消磨大半,不過這時間之內(nèi),她也并未閑著,而是嘗試破開眼前幻象,或是讓意識回歸本體。但最終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不過細(xì)想之下,也并不覺得此事怪異,因為自己如今身在風(fēng)鳴院,神識受大陣壓制,十不存一。此人如若可以不受大陣影響的話,神識定然在自己之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能將自己拉入此地。
既然對方神識在自己之上,那么自己自然是難以主動脫出此地,除非將此人擊潰,或者達(dá)成共識。
只是,楚寧月此刻一直將心思放在猜測與思索之上,加之天空之上,水浪襲天,遮擋視線,倒是沒有注意到天空之上的人影,幾度虛化,而后凝實,似是出現(xiàn)了某種變故,并非刻意沉默不語。
“道友方才說過,有三個問題需要向我確認(rèn),如今只說了兩件事,卻不知第三件事是什么?”
終于,楚寧月主動發(fā)問,同時朝著人影望去,但她此刻的目力,卻根本無法穿透水霧,看到清晰的人影,只得隱約與此人相望,等待對方的發(fā)問。
“這第三件事,對你而言頗為重要,所以我想要給你一定的準(zhǔn)備時間。但如今看來,你應(yīng)是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哦?”
楚寧月再度輕疑,但心中卻升起了一絲警覺,因為她發(fā)現(xiàn)對方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和聲音,與之前大為不同,少了幾分情緒色彩,而多了幾分冷酷之意。
而下一刻,對方開口之際,卻讓楚寧月雙目微凝,此時望向空中人影,心中復(fù)雜。
“你并非此界之人,應(yīng)當(dāng)受天道排斥,但我卻并未看到這一點。所以,我想要確認(rèn)一下,你身上有何不同之處,又有何種實力?!?p> 話音方落,周圍海域之中,一聲驚爆驟然響起,百丈海浪翻覆而出,猶如海嘯,遮天蔽日,直朝楚寧月拍去。
如此威勢,便是玄丹境亦未必能夠比擬,楚寧雙目微凝,心中卻并無半分懼意。因為她早前便看出,此地乃是識?;镁?,眼前一切不過虛實相間。
此人如若是玄丹巔峰實力,也不必與自己相談良久,所以這一招,只不過是金玉其外,外強中干。
“嗡...”
心念一動,一道烈焰,自周身升騰而起,灼燒四方,頃刻之間便化作一道火罩將自身籠罩其中,不斷擴(kuò)大。百丈海浪壓下之際,火罩已有數(shù)丈圓寬,內(nèi)外三層,足下海島,已是焦土一片。
水火不容,水能克火,但這前提卻是凡水凡火,等量等質(zhì)。
如今百丈海浪,看似駭人至極,實則卻非真水,而是意念之水。與意念之火相互碰撞之下,發(fā)出陣陣水汽蒸發(fā)之聲,海島周圍白霧縈繞,海浪卻未能進(jìn)犯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