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之上,殘月如舊,白發(fā)狼首前方急急而奔,心中忐忑不安,而楚寧月則如一只鬼魂一般,始終緊隨其后,如影隨形,不發(fā)一言。
“可惡..可惡!”
一路逃亡,已然使得原本就身負重傷的白發(fā)狼首,心力俱疲。加之身后少年詭異身法,使得他的心境,越發(fā)紊亂。
剛剛自己還曾經(jīng)判斷出,這少年興許是后繼無力,所以才會出言阻止自己繼續(xù)前行??墒侨缃裼诌^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對方卻仍舊緊隨在自己身后,絲毫未顯疲態(tài)。
感受著身后的危機,白發(fā)狼首此刻,已然失去了大半的判斷能力。此刻的他,腦海之中無數(shù)個念頭不可抑制地翻涌而出。
其中就包括了自己到達據(jù)點,找到因為一些瑣事,沒有前來自己山寨赴宴的手下。然后這些手下,成功將這少年攔下,自己則是自密道逃生。
可是剛剛自密道下山,卻又撞上了這少年,開啟下一段逃亡的路程。
看著眼前之人一路奔逃,卻從不放棄,楚寧月的耐心,無限增加。并不是她身為修士,喜歡貓捉老鼠,玩弄普通武者,而是覺得現(xiàn)下如此選擇,乃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在這種追逐之中,自己的消耗趨近于無,而對方的消耗,卻決計不只是體力,還有心境。而且修士遁術(shù)與武者輕功最大的區(qū)別,便是前者可以持久,可以用來趕路,可是后者卻受體力影響。
若非這白發(fā)狼首,乃是大毅力之人,數(shù)次破而后立,死里逃生,養(yǎng)成了一副堅韌的心性。此刻怕是早已因為體力耗盡,被迫停下腳步。
“快了..快了!”
不多時,隨著周圍樹木越發(fā)稀少,山中霧氣愈濃,白發(fā)狼首的心中,逐漸燃起希望之火。因為他記得那處據(jù)點相對自己之前走過的路程而言,已算是咫尺之遙。
更令他信心大振的是,此刻朝著山頂望去,已是可以隱約看到火光,這說明內(nèi)中定然有人,絕非是那少年之前的危言聳聽。
他此刻覺得勝利就在眼前,所以自然是沒有心思,回頭去看身后緊追不舍的少年。自然也就更加不可能猜到,如今的楚寧月,亦是頗具心事。
先前楚寧月判斷出對方要去的據(jù)點之中無人,自是因為她提前施展神識掃過,知曉其內(nèi)并無活物,可是卻并沒有仔細打量。
然而如今肉眼可見的火光,卻是吸引了楚寧月的注意力....
此等火光,可以穿透山中迷霧,已然不是單純的營地篝火,山間崗哨這般簡單。也就是說,這處據(jù)點之中,怕是發(fā)生了什么。
不過楚寧月也沒有太過在意此事,畢竟其神識探查之內(nèi),方圓一里之中,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與白發(fā)狼首之外的活物。
即便是據(jù)點之中,當真發(fā)生了什么變故,那也是對方應(yīng)該考慮的,而不是自己。
“馬上..馬上就可以擺脫...”
人在何時最容易放松,往往不是事件的開始,而是眼見勝利在前,覺得自己萬無一失之際。一路之上的疲憊,使得白發(fā)狼首心中出現(xiàn)了一絲放松。
因為他距離山頂,只剩下十丈之遙....
可是就在下一刻,這一場沒有意義的追逐,卻在此時宣布終結(jié)。因為白發(fā)狼首立身于山頂之上,看著眼前的一幕,停下了腳步。
“是誰..是誰???!”
希望之后,便是絕望,絕望之余,則是對摧毀希望之人的無盡憤怒。
山頂,火光沖天,白發(fā)狼首記憶之中的據(jù)點,如今已然付之一炬,滿目凄涼。而他更是因為先前的一瞬放松,使得一直壓制的疲憊,瞬間蔓延全身。
此時只覺得手腳麻木,仿佛再一動一分,都是奢望。
“是你?。 ?p> 終于,憤怒之中的狼首,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仿佛此時只要找到了破壞自己計劃的元兇,就是對此行最好的結(jié)束。
此刻的他,根本沒有心力去思考,自己如何面對元兇,只想著能夠找到對方,便是最大的勝利。
“此地非我所為,不過卻是你的終點了?!?p> 楚寧月淡淡開口,同時以神識籠罩四周,心中的警覺,此時也已減輕了些許,因為她發(fā)現(xiàn)據(jù)點的大火,并不是術(shù)力所為。
如今的自己,修為已跌落至凝氣境,乃是修士體系之中,最為低階的存在。雖然自己的神魂之力,并未減弱,以至于神識仍舊如初,可是自己卻無法確定,探查之力是否受境界跌落影響。
也就是說,此地若是存在一名修為在其之上的修士,那么她的神識探測,便可能出現(xiàn)誤判的情況。所以她一開始,心中才會持有警覺,防止此地還有其他修士伺機出手。
可是如今,據(jù)點之內(nèi)并無術(shù)力殘留,這些大火也并非術(shù)力所化。雖然并不排除,修士刻意隱藏修為,手動點火燒毀據(jù)點的可能,但對方的動機,卻耐人尋味。
身為殘陽宮長老,楚寧月對于火相術(shù)法頗為了解,連帶之下對于凡火的了解,也要超過尋常人。此刻看這火勢和據(jù)點之內(nèi)的建筑殘骸,大致可以推斷出大火燃起的時間,是在半個時辰之內(nèi)。
可是此地除了建筑殘骸之外,卻無半分血氣與怨氣,半個時辰的時間,血氣與怨氣除非刻意凈化,否則必有殘留,也就是說這場大火并沒有燒死人。
那么這場大火的原因.....
“嗯?”
就在楚寧月思索之際,白發(fā)狼首卻似是覺得自己,再一次得到了生機。于是趁她不備,抬手一刀便朝其斬去。
白發(fā)狼首如今已經(jīng)明白,以自己的速度,逃出生天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殺了眼前之人,才有可能博得一線生機。
只可惜,這個道理自己明白得太晚,或者說自己覺悟得太晚,始終覺得還有其他方法可行,以至于讓自己如今的籌碼,微乎其微。
白發(fā)狼首一刀斬出,其威力與速度,卻與身處沙匪營地之時,大相徑庭。落入楚寧月眼中,速度便更加緩慢,宛如稚童嬉戲,不值一提。
此刻身形一閃,便來到其身后,一只手已是按在對方肋骨之上,隨即微微一握,一道紅光浮現(xiàn),將一縷火相術(shù)力打入了對方的身體之中。
“我若是你,便會保留體力,不會做這無用之功?!?p> 說話間,楚寧月施展遁術(shù),化為一道殘影,再度出現(xiàn)在白發(fā)狼首身前十丈。經(jīng)過這一路追擊,她已然明白了自己的速度,相對于此界武者究竟如何。
雖然眼前之人有傷在身,但這并不影響楚寧月自行向下取整。
“你...”
白發(fā)狼首一刀劈空,已然是他最后的氣力,如今身形一陣踉蹌,下意識以手中寶刀支撐。卻在寶刀接觸到地面之時,泛起一陣肉眼不可察的赤芒。
武者肉眼雖不可查,修士神識卻看得清楚,楚寧月此時越發(fā)確定,他手中那柄虎頭大刀的確不凡,而這個秘密接下來將不再是秘密了。
“呵呵哈哈哈,我縱橫南域十余年,想不到今日竟會折在一個少年的身上,何其悲涼....”
白發(fā)狼首仰天大笑,似是知曉自己今日在劫難逃,言至末尾,忽然眼神犀利,抬手之間,袍袖之中竄出一道指刃,便朝自己眉心按去,竟是想要當場自盡。
可是他才剛剛出手,便忽覺體內(nèi)一陣烈焰灼燒之感,席卷周身,整條手臂立時便如斷裂一般的劇痛,失去了知覺和行動能力。
便是他這般心性,亦免不了一聲痛呼。
“不必庸人自擾,眼下你還有活路。”
楚寧月操控著方才打入對方體內(nèi)的火焰術(shù)力,面無表情地望著對方,淡淡開口。此時的白發(fā)狼首,生死皆在其掌握之中,便是自盡亦是癡人說夢。
“哼哼哼,你若是想要說,老夫罪孽深重,需要官府來懲治,用余生贖罪,那大可不必了?!?p> 白發(fā)狼首自知自己這些年來,為禍南域,乃是南域諸城的眼中釘,肉中刺。而這些年來,也曾有過許多江湖人,潛入山寨刺殺自己,每個人的說辭都相差無幾,其中以年輕人居多。
所以眼見楚寧月攔下自己自盡,他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對方想要將自己送去官府??墒亲约簠s知道,一旦被送往官府,那接下來面對的,便是生不如死。
“南域之事與我無關(guān),我感興趣的只有那柄刀?!?p> 聽到楚寧月以平靜至極的語氣說出的話,白發(fā)狼首只覺眼前一黑,險些當場猝死,心中懊惱無比。心道你一路追殺于我,追出了數(shù)里之遙,竟然只是為了我手中的刀?
那你倒是早說啊,我何必一路逃亡至此,險些累死在路上?
不過這般憤怒,只是持續(xù)了一瞬,便已被其壓制下來,因為在他看來,少年的話,不過是一句托詞,他肯定還是想要將自己送往官府。
可下一刻,他卻感覺到自己的身形一栽,險些倒地,下意識低頭間方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失去知覺的那條手臂之中,虎頭寶刀脫手而出,懸浮在少年身前。
這一刻,他瞬間想起了先前營地之中,那些莫名攻擊自己的彎刀...
可是一句“是你”還未及出口,便聽少年淡淡出聲:
“說吧,我要知道關(guān)于此物的一切,包括你是如何得到,從何得到,還有此物的背景。至于你是否說謊,我自有判斷,你已經(jīng)沒了一條手臂,所以你還有三次說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