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本是一片死寂,卻因一道意識體闖入此地,而顯得有些不同。頃刻之間,物換星移,一目望去,盡是群星浩渺,如星河流淌,如夢似幻。
星河中,一名身穿黑袍的青年男子,此刻望著周圍景象,面上盡是無奈之色。少許過后,眼見星河如舊,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卻忽然出聲道:
“紅衣姑娘,我真的不會下棋,你何必執(zhí)意如此呢?”
話聲方落,星河之中泛起一絲漣漪,好似打破了眼前寂靜。隨著一陣不該出現(xiàn)在此的流水聲響起,星河之內(nèi),一艘畫舫緩緩自星河深處,行駛而出,來到黑袍男子身前。
畫舫船頭,一名頭戴面紗的紅衣女子,此刻輕抬右手,舉止端莊。而下一刻,黑袍青年便出現(xiàn)在了畫舫之上,站在女子身前,二人眼前,亦浮現(xiàn)出一座棋桌。
“請落子?!?p> 聽到紅衣女子開口之間,又是這熟悉的三字,黑袍青年不禁想起之前的回憶。上一次,自己也是在沉睡之中,莫名來到此星河之內(nèi),見到那神秘女子。
她同樣如今日這般舉止,要自己與她對弈,可是自己剛剛抓到棋子,便覺意識一陣朦朧,再醒來時,已然回到了楚寧月的識海之內(nèi)。他清楚,自己上一次回歸,是因為楚寧月得到了機緣,而自己吸收了她七成神魂修為。
但這一次,自己的情況更糟糕,而楚寧月亦不知何時,才能在神魂之上再有突破。所以這一場棋,自己是非下不可了。
“我若輸了這盤棋,是不是就要像其他五人一樣,昏迷不醒了?”
他仍記得,上次自己來這里時,畫舫之上倒著五人,其中一人,便是追殺蕭紅玉與楚寧月的那名天海道庭老者。眼下的神秘女子,既然肯為殘陽宮出手,便說明她的立場,與自己大抵相近。
只是紅衣女子對于他的話,沒有絲毫反應,唯有充耳不聞。在自己極度虛弱,沒有絲毫戰(zhàn)力可言之時,遭遇不肯與自己交談的對手,這實在是一場必死之局。
不過好在,紅衣女子的立場,不是敵人。
“嗒...”
隨著一聲輕響,紅衣女子望向黑袍青年的手,看向棋盤山,天元的一子,眉頭輕皺.....
....
同一時間,殘陽宮外,荒山絕頂,參天古樹之下。楚寧月背靠樹干,癱坐在地面,雙眼微閉,而她身前則站著蕭紅玉與昭月兩女,如今目光對視,誰也不肯退讓。
“昭月,你莫忘了自己身份,你可是我天海道庭的執(zhí)事,不是殘陽宮的弟子!”
“此事無需多言,我心意已決?!?p> 昭月此時開口,聲音中多了幾分穩(wěn)重,還有一絲毋庸置疑??吹剿绱四樱捈t玉面色微寒,站在個人角度,她不愿看到師妹背叛道庭,從此背負無盡追殺,走投無路。
而站在監(jiān)察使的角度上,如今天海道庭在南玄州的布置,只剩下自己與昭月。后者如今的修為,已經(jīng)是貨真價實的分海境,若沒有這份戰(zhàn)力作為后盾,與南玄仙盟的合作,必將無法占據(jù)主導地位。
“你可清楚背叛道庭,將要面臨什么后果?!”
蕭紅玉開口同時,手中光輝一閃,長劍上手,大有一言不可,便要出手清理門戶的架勢??墒撬缃竦男逓椋贿^是玄丹初期,即便身為道君親傳,有無數(shù)底牌,還有天海將印,可面對在南玄州內(nèi)破境的分海境...
卻還是毫無勝算...
因為南玄州地脈受損,導致地氣失衡,所有外來修士來到南玄州,實力都會大幅減弱。唯有南玄州本土修士,方能在此發(fā)揮全部實力,這種情況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五洲皆知之事。
也正因如此,天海道庭之內(nèi),才無人愿意前來南玄州,也才會將那四個在道庭中不起眼的分海執(zhí)事,派出來送死。原本道庭十佬,便沒想著讓他們四人活著回去,所以蕭紅玉殺他們時,毫無內(nèi)心波動。
更何況他們?nèi)舨凰?,自己便無法主導這場合作,那時殘陽宮必會.....
“師姐不必擔心?!?p> 就在此時,昭月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蕭紅玉的手腕,她之所以如此輕易得手,蕭紅玉對她不設防是有一定原因,但她的分海境修為帶來的速度,卻是主要原因。
蕭紅玉能夠感覺到自己此刻與對方的實力差距,當即便催動腦海中的天海將印,想要利用魂印品階之差,壓制對方的修為,以掙脫對方的手。
殊料自己催動將印之后,卻是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感應不到眼前之人體內(nèi)的天?;暧?,這...絕不可能。
“師姐,道庭之中只有你對我是真心,所以我不愿對你出手。而且我知道,你這樣說也不過是想提醒我,即便我破入分海境,道庭若想殺我,還是很簡單。
可是師姐你并不知道,我體內(nèi)的蝕月靈訣已完全被凈化,如今盡數(shù)轉化為了殘陽術力。因為天海道庭功法盡散的緣故,我體內(nèi)的天?;暧∫簿痛讼?,所以道庭之人,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更何況....南玄州距離道庭甚遠,即便消息傳回,道庭想要找到愿意來南玄州送死,且足夠有能力殺我的人,還是很難的?!?p> 昭月淡淡開口,卻說了許多話,因為她清楚師姐的性格,不過是外剛內(nèi)柔。就像她和師父,明明看似水火不容,方才自己蘇醒之前,卻見她一直守在師父身旁。
“你當真以為,沒有天海魂印,我便拿你沒有任何辦法了么?”
蕭紅玉厲聲開口的同時,另一只手便朝昭月肩頭抓去,可是后者看著她,卻不避不閃,甚至松開了原本抓著她的手??聪蜻@位師姐,眼中盡是信任,似是根本不擔心她的一劍,真會斬落。
“嗡...”
剎那之后,一陣轟鳴聲,響徹在昭月腦海之中,而其頭頂一柄金色匕首,距離其發(fā)髻不到三寸。昭月看向她的師姐,歪頭一笑,隨后輕聲開口道:
“師姐,我與你相識一甲子有余,你那一套或許能騙過師父,但騙過不我的。你不會殺我,也....不敢殺我?!?p> 昭月的話說到末尾四字,面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在蕭紅玉瞬間意外的眼神中,轉身看向一旁大樹下的師父楚寧月,就這樣將后背交給蕭紅玉。
其實,這是昭月給她的機會,殺自己的機會,如此做,只是為了全當年道庭之中,她給自己的一絲光明。如果她錯過這次機會,那自己日后,便不會再給她機會,因為如今的師父,該換做自己來保護了。
蕭紅玉一瞬愣神,因為最后的四字,讓她一瞬間覺得眼前的師妹,十分陌生。但下一刻,她便想到了當年,想到了在天海道庭認識她時,她可是在不投靠十庭柱的情況下,靠著自己成為了天海道庭的執(zhí)事。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只有天真無邪的一面?四十年殘陽宮的相處,竟讓自己覺得對方的心性,真是如此。哈哈哈哈...原來,天真的,是自己啊....
“昭月,即便天海道庭不會威脅到你,可你覺得自己還能留在殘陽宮么?那些人有可能會無視你這數(shù)十年的潛伏么?不說別人,便是二長老,你如何過他這一關?你覺得事情走到了這一步,殘陽宮還能容得下你么?”
蕭紅玉本來對昭月還有一絲幻想,所以她雖然一直規(guī)勸對方不要執(zhí)迷不悟,但卻沒有說出這傷人的事實??裳巯拢岩庾R到自己這個師妹,遠沒有自己想得那般單純,所以這一句藏了很久的話,終于問出口來。
昭月聞言一愣,這個問題,她其實早已想過,但是卻不愿細思。因為若是換位思考,自己也不會原諒數(shù)十年的欺瞞與背叛。即便是迫于自己的修為,不得不選擇原諒,猜忌也會永遠留在心底。
“也許,當真回不去了。”
“既然你知道回不去,那就應該認清事實,我可以忘記你今日說的話,仍然當你是監(jiān)察副使。師妹,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
蕭紅玉眼見對方神色之間,似有猶豫,當即抓住時機,立即開口。想要一鼓作氣,拿下對方??墒撬齾s沒有想到,一旁一直被她忽略的人,此刻居然睜開了雙眼,吐出一句....
“紅兒,執(zhí)迷不悟的人,一直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