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稱呼,只是如此簡單,實則卻另有玄機。小風斷不會覺得對方這個問題,只有表面上這么簡單。而他所料的也絲毫不差,華服公子不會無聊到糾結稱謂之上,而是在問他,日后要以何種身份與之共事。
這些事,還是要早些確認為好,如此一來也方便自己這方人行事。早些習慣這些東西,便能減少今日這般的破綻,而這些破綻興許會在某一日成為扭轉局面的關鍵。
小風聞言面上一笑,開口之間卻并未給出確切的回答,而是:
“那要看你的回答是什么,而此事是否有必要了?!?p> “如此..也好?!?p> 華服公子回以一笑,并未因?qū)Ψ降难哉Z而有任何不滿,同時也對對方被自己當面說破身份,卻仍舊能如此鎮(zhèn)定,多了幾分欣賞。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在說破小風身份的同時,也同樣暴露了他自己的身份,而這才是關乎眾人的秘密。
“百里客卿..”
小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立時回想起這個稱謂的由來,乃是自己烏山一役之后,混來的烏山衛(wèi)客卿長老之位。而知道自己這個身份的人,除了烏山衛(wèi)之外,便只有白飛、洛孤鴻,以及旭日城城主府那一夜的在場之人。
而以此為線索,加以回憶,小風想起這個人來,并未用掉太多的時間。一名身穿綠色官府,身形瘦弱,長相清秀的青年,緩緩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而他的名字也有一個麟字。
而他的身份,在旭日城得到的禮遇,便如同今日的華服公子在天機城一般,是連城主府也不敢怠慢的存在。而在此時,小風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畫面,正是昔日嵩山腳下破廟之中,凌峰遠與那名老僧對弈之時,所提及的四句讖語,正是:
“妙法渡天下,修羅掌死生,上官督皇脈,玉府定天傾?!?p> 如今想來,若是妙法、修羅、上官、玉府所指得皆都是人的話,那么自己此刻腦海中浮現(xiàn)的青年上官麟,應該便屬這一脈了。而眼前的華服公子稱他為麟弟,大有可能也是這一脈中人,因此才會如此受城主府之人禮遇。
如此消息,若是換做江湖人看破,只怕心中一驚波瀾萬丈,即便是天外客,也會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的秘密。可是小風此時,卻像是解決了一個尋常問題一般,將這個答案放在了一邊。
因為他知道,無論對方的身份是什么,于自己而言都無甚關聯(lián)。真正與自己有關的,是他究竟想要自己兩人做什么,而自己在幫了他之后,又是否能借助他的情報網(wǎng),調(diào)查小神醫(yī)的下落。
這才是小風一直耐心解釋,同時提高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最后仍舊擺出一副先聽對方所求,再做考慮的姿態(tài)的真正原因。
“現(xiàn)在還不能說?”
小風心中所想,不過皆是在一息之間,而此時一旁的藍衫鬼面人見華服公子應下之后,并無開口解釋的打算,此時終是耐不住性子開口詢問。
華服公子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轉頭看向小風,隨即開口問道:
“這位壯士是...?”
“鬼兄?!?p> 華服公子知道小風的身份,是因為他此行之前,從上官麟那里得到了關于小風的信息,同時還看了畫像,因此才能認出??墒顷P于這名藍衫鬼面人,他卻是的確一無所知。
如今看來,他只能確定這名鬼面人,與百里客卿關系密切,但他卻不知道此人真正的身份,也不知此人是否可信。因此他方才沒有立即開口解釋,而是希望對方能夠意識到這一點顧慮,自覺回避。
只可惜,他猜錯了一些事,小風與藍衫鬼面人相識不過一天,兩人并非關系密切,更加到不了因為一人的言語,便能讓另一人回避的地步。
更何況,小風從來就沒有打算讓鬼面人回避,不止是因為他與自己同來,有知道一切的權利,更多的還是因為他是此刻自己這一方的武力擔當,若自己單獨與華服公子相處,未必是好事。
而如今,小風也不得不重新將一個埋在心底的問題重新拿出,進行思考。那便是藍衫鬼面人的出現(xiàn),以及之后所發(fā)生的事都太過巧合,他與自己一路同行,到底有何目的。
若說他只是為了自己的一頓酒,自己斷然不信,而若說他因為那一頓酒便決定與自己同行,自己更是不會相信。而小風之所以一路上將這個問題埋在心底,卻還是因為對藍衫鬼面人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甚至希望他是自己哪個不愿暴露的朋友。
只是小風雖無害他之心,卻也有防他之心,因而此時開口之時,又一次沒有放過擠兌他的機會。只是在擠兌之余,夾雜了一些試探,以及堵住對方的嘴,讓對方翻臉的可能,降到最低。
“鬼兄不是外人,我倆相交莫逆。何況此事你說了之后,我們最終是否接下,多半還要看他的想法如何。”
小風話音落定,華服公子眼珠微動,似是看了藍衫鬼面人一眼,他方才見這鬼面人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以為這兩人之中,是以小風為主。然而如今他的心中的變化,小風卻是無心理會,因為他的擠兌沒有奏效,反而受到了對方回敬的擠兌。
藍衫鬼面人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小風,讓小風意料之外的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復雜。特別是自己說到相交莫逆之時,藍衫鬼面人眼中露出一抹欣然之色。
小風看在眼內(nèi),卻無論如何都不會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對方真實的想法,此刻心中已是無奈萬分。知道自己的擠兌,果然沒有用,反而險些被對方的眼神觸動,質(zhì)疑自己的話是不是太過了一些。
而半息過后,三人皆恢復正常,小風與藍衫鬼面人齊齊看向華服公子,而華服公子也決定開口??删驮谒麆倓傉f出三個字時,森林出口之處,變故再生。
“其實我..”
“??!”
一聲慘叫忽然響起,華服公子的話立時停住,而他沒有第一時間行動,而是朝著東南方的方向看了一眼。在這一眼的同時,小風立時抓準時機,施展識能探測,卻在半息之后,捕捉到一道極快的身影,從自己的感知之中一閃而過。
然而小風雖不知其實力如何,但若單以內(nèi)力而言,他的內(nèi)力也已入藍級絕頂之列,這倒是讓小風想起了一個人。那人正是當初烏山一役中,對自己出手,致使葛瑾重傷的直接原因,護龍衛(wèi)。
只是那人的身法極快,若按照其速度推測,此刻應是已在森林出口之處,到了那聲慘叫發(fā)出的地點,可是那一方的騷亂聲卻并未停止,反而有刀劍碰撞之聲。
這便說明那名高手到了那邊之后,并未出手,而是躲在暗中觀察。又或者說,來人的背后同樣有高手坐鎮(zhèn),致使那人不敢輕易出手。而就在這時,華服公子忽然開口道:
“有人攻山,山腰幻陣已破,我們先退去山頂,從長計議?!?p> 一句言語,所含信息其實不少,華服公子說有人攻山,卻未提及城主府親衛(wèi),說明來人不是城主府之人。而他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走,足見事態(tài)緊急。而他要自己等人一同去山頂,便說明山頂有更強的防御手段。
至于最后的從長計議,除了加深小風與藍衫鬼面人對于他回答的興趣之外,更多是言明這件事并未一言兩語便能說明,而來人一定不會給他說明的機會。
小風與藍衫鬼面人同行,運轉輕功之下,跟隨華服公子朝山頂而去。華服公子似是有意放緩速度同時帶路,因此并未施展出方才動手之時,那般絕頂輕功。
而就在華服公子動身之際,森林出口的打斗之聲也漸漸變小,顯然是蓑衣人一方已經(jīng)撤退,又或者悉數(shù)滅絕。不過看華服公子的神色,前者的幾率更大一些。
三人所行之路,并非是上山的大路,更加咩有走出這森林半步。而是在森林之中左右徘徊,不知過了多久,眼前景色忽然變得模糊起來,而這時華服公子方才再度開口道:
“閉目凝神,屏住呼吸,抓著這根布條,切莫松開?!?p> 說話同時,華服公子也不顧形象,當即從自己的衣物之上扯下一根布條,遞給了兩人。而另一端,則被他抓在手中,朝前行去。而小風與藍衫鬼面人對視一眼,此刻卻選擇了相信,因為他們知道對方?jīng)]有用這種方式害自己的必要。
只是小風并不知道的是,華服公子要他們閉眼,不是因為怕他們看破玄機,而是因為怕他們睜著雙眼,不敢走這段路。因為即便是他自己,也選擇在此刻蒙上了雙眼,屏住了呼吸。
如果此時有第四人在他們之后,而這個人又恰好大膽的睜開了雙眼,那么他一定會驚訝萬分。因為他會看到眼前的三個人,朝著斷崖前方踏了出去,可是卻并沒有墜崖身亡,而是走在空中,仿佛踏云而前。
而若他此刻因為驚訝亂了呼吸,大口呼吸幾次,那么他便會不由自主的上前,跟著三人的腳步踏出那一步。只是當他踏出那一步時,便會立時墜下山崖,只不過并不是被摔死,而是被橋下的毒蟲吞噬而死。
十息過后,華服公子的聲音再度響起,對于藍衫鬼面人來說再為平常不過,可是對于小風來說,卻有些如沐春風。自然不是因為他的話本身有什么魔力,而是因為小風識能在身,方才雖然閉眼,卻下意識施展的識能探測。
他雖看不到什么,卻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圍活物的氣息,同樣也知道,自己方才若是踏錯一步,結果會是什么。雖然他不知道那些活物是什么,但猜也能猜到大概,而他又對那些東西有一些陰影,所以這一路走的十分煎熬。
而對于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來說,閉氣十息根本不可能做到,因此他聞到了一些香味,也因此聽到了一些聲音。不過好在他身旁的藍衫鬼面人似是有所察覺,第一時間拿住了他,并未讓他亂走一步。
“我們到了,可以睜開眼睛了?!?p> 小風睜開雙眼,此時的夕陽顯得有些刺目,而當他適應了視線之后,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三人身前矗立著一座營地。而當他仔細看去之時,這營地卻不再像是一個單純的營地,而更像是一座軍營。
而相較一般的軍營,這座軍營防守得更為嚴密,像是一座密不透風的要塞,而這座要塞便只有如今自己三人所在的唯一入口。只是與這座軍營看上去嚴肅的氣氛不同的是,內(nèi)中正有一陣嘈雜之聲接連響起。
而空氣中,更是夾雜著一股特殊的香味,并不是迷煙又或者毒氣,而是飯菜之香。
也就在這時,一聲掩飾不住的咕嚕聲忽然響起,小風看了看藍衫鬼面人,而藍衫鬼面人則是在看他。兩人對視一眼,而后齊齊看向此時面色有些尷尬的華服公子。
半息過后,華服公子開口道:
“走吧,邊吃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