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天寒地凍,北風(fēng)呼嘯。
靠山屯的路面上被風(fēng)吹得干干凈凈,幾個路人壓低頭上的氈帽,緊裹著粗布棉襖,在寒風(fēng)中艱難的行走著。一隊馬車從幾個人身邊踢踢踏踏地經(jīng)過,幾個人不禁駐足觀望。
“這是老周家的馬車。”其中一個路人說道,肯定的語氣中充滿了艷羨和感慨。在這個驢車都少見的山村了,也只有老周家有這樣的氣派了。
“是呀。前幾天看到周家老太太和他們家的孫女、孫子回來掃墓祭祖。看這陣勢,是要回州府過年了。”旁邊有人感慨到。
身邊年紀(jì)稍大的路人雙手抄在棉襖袖中說道:“那劉氏嫁到周家四年沒有動靜,本來以為這周家大房就這樣斷了香火了,沒想到自從當(dāng)年周大海夫妻兩人抱回那個孩子后,劉氏的肚子就有動靜了,隔年就生下了他們家二丫頭,接著就是三小子、四小子?!?p> “可不是咋地,周家的財發(fā)得也是邪性?!迸赃呌腥私拥?,“周大海的生意是一年比一年好,家業(yè)也越來越大。這不,如今連我們的縣城都圈不住,直接住到了徐州府城。不但有好幾家鋪子,還置辦了一座大宅子。就連周家的二房、三房都跟著沾光,住到府城里去了。”
直到周家的馬車不見了蹤影,幾個人才壓下感慨,繼續(xù)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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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的府城是徐州的中心城市,四通八達(dá)的交通成就了這里的繁華。雖然天寒地凍,但因接近年終,街道上依然很熱鬧。
一輛青步馬車踢踢踏踏地穿過鬧市,來到了一片住宅區(qū)。這里的馬路更加寬闊干凈,這里也沒有了喧鬧聲,一座座青瓦白墻的大宅子錯落有序地排列在那里。這就是州府富人居住的地方之一——東平街。
馬車在門楣上寫著“周宅”的宅子前放慢了速度,繞過正門,停在了側(cè)門前。
車簾挑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從車上跳了下來。她緊了緊身上的斗篷,上前拍門。
門由內(nèi)打開,守門的婆子看著來人,笑著招呼道:“青荷姑娘回來啦!”
“媽媽辛苦了?!鼻嗪尚χ褪亻T的婆子打招呼,腳步不停地向府里走去。青荷雙手搭在腹前,目不斜視,腳步輕盈地穿過走廊。走進(jìn)一處院子,青荷走進(jìn)耳房,解開身上的斗篷,待身上的寒氣消散了,她才走向正房,站在門下的廊前,等著守門的小丫頭進(jìn)去通報。
“青荷姐姐,姑娘讓你進(jìn)去?!毙⊙绢^脆生喊道。
青荷走進(jìn)屋子,屋子里撲面而來的熱氣讓青荷打了一個哆嗦。繞過屏風(fēng),只見瀾心穿著家常衣裙,一根玉簪把一頭青絲松松地別在腦后,眉眼如畫。右手拿著書,盤腿端坐在榻上。
“姑娘?!鼻嗪删o走幾步,屈膝行禮道。
“快坐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瀾心邊說邊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青荷倒了一杯熱茶。
“謝謝姑娘。”青荷恭敬地道謝,接過茶順勢坐在了錦墩上。輕輕地抿了幾口茶,覺得四肢都暖和起來了。
“都辦好了嗎?”瀾心看到青荷喝了茶后,出聲問道。
“是的。”青荷把茶杯放到身旁的案幾上,抬頭回答道,“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給玉枝姑姑點了長明燈,又給寺里捐了一百兩的香油錢?!?p> “嗯,很好?!睘懶那榫w有些低落地說道?!肮媚铮 鼻嗪奢p聲喚道。主仆多年,無需多言。
玉枝姑姑是瀾心六歲的時候進(jìn)府的。那個時候周家雖然家境不錯,但還沒有到府城來。加上三姑娘依云四歲,三少爺周文謹(jǐn)兩歲,劉氏又有了身孕。家里家外的劉氏一個人操持不過來,正好玉枝姑姑投奔來,從來沒有用過仆人的劉氏一咬牙就收下了她。
劉氏倒不是不舍得那幾個大錢,就是擔(dān)心樹大招風(fēng),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家的那筆銀票。好在周大海是個有頭腦的人,剛開始他只是動用了那筆銀票的極小部分,漸漸地悟出了一些生意上的道道后,便投入了更多的銀子,也就有了今天的周宅。
到了府城后,宅子大了,院子也多了,府里的仆人便也多了。玉枝姑姑就求劉氏把自己分到大姑娘瀾心的院子,玉枝姑姑對瀾心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同時,對瀾心的要求也很嚴(yán)厲。
對于瀾心來說,玉枝姑姑亦師亦友。只可惜,玉枝姑姑身體不好,總是咳嗽,到了冬天咳得就更厲害了。瀾心翻閱了許多醫(yī)書,絞盡腦汁為她調(diào)理身體,都是于事無補??粗鵀懶闹?,玉枝姑姑是既心疼又感動。
玉枝姑姑安慰眼睛紅腫的瀾心,讓她不要傷心,十幾年前她本應(yīng)葬身火海的,活了這么多年,并且能看到瀾心長大成人,她覺得自己賺到了。那個時候,瀾心才知道,姑姑的咳嗽是在那場大火里烙下的病根。只可惜去年冬天,玉枝姑姑終于沒有挺過來。
“姑娘!”看到瀾心眼圈濕潤了,青荷輕聲喊道,“姑姑那么疼姑娘,她一定不想姑娘傷心的?!毕肫鹩裰霉茫嗪尚睦镆膊缓檬?,要是沒有姑姑,她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是呀,姑姑那么疼我,本應(yīng)該我親自去點長明燈的?!睘懶你皭澋卣f道。本想著親自去點長明燈的,只是劉氏以她定親后不應(yīng)拋頭露面為由,把她拘在了府里。無法,只好讓青荷替她去了。
“姑姑那么疼姑娘,一定會明白姑娘的心意?!鼻嗪砂参康?。心里有些為姑娘抱不平,三姑娘做什么太太都同意,姑娘做什么夫人都要拒絕。就像這次回鄉(xiāng)祭祖,老夫人都同意帶姑娘回去了,夫人卻是百般阻撓。
“好了,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別像紫衣一樣病倒了?!笨吹角嗪蓳?dān)憂的臉,瀾心收斂了情緒,打趣道。
“姑娘,冰糖梨盅燉好了。”綠梅端著梨盅輕步走進(jìn)來,“青荷回來了?!笨吹角嗪珊?,笑著打招呼。
“綠梅姐姐?!鼻嗪尚χ泻舻?。她看到屋里有人伺候,也就放心了,遂向瀾心行禮,退了下去。
瀾心小口地喝完碗里的冰糖梨汁,綠梅接過碗,遞過帕子,瀾心壓了壓嘴角。小丫頭走進(jìn)來,脆生說道:“大姑娘,老夫人和府里的少爺、姑娘們回府了?!?